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季,离春节也越来越近。
这段时间,县城帮中的事情,陈宏基本都是交给费坚管着,他则是不时的进城看下。他们本来担心的县太爷赵信友的报复,并没有到来,倒是因为他们将马威赶出了洪县,使得城南的那帮小帮派,都以为死期到了,惶惶不可终日,为了应对洪帮可能的攻击,组成了一个城南联盟,但当陈宏让曹八毛带着人到城南那不大的地盘转一圈之后,所谓城南联盟是连个影都没见着。
至于其他的时间,陈宏则是窝在村中看书和向吴华了解更多的外界的情况,面对可能的威胁,知道的越多对自己是越有好处。
“这么说,现在南方的势力,基本没有什么强势的存在了?”陈宏此时正和吴华说这话,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吴华,刚刚在村人的帮助下建起来的木屋,就在陈宏家的隔壁。
处于秦岭末端,和淮河交叉口的顺德府,属于南北交界处,天气变化很是明显,该热的时候热,该冷的时候冷,虽然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没有下,但是天气的寒冷已经是相当明显,从南方来的吴华,不太适应这边的气候,用衣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在陈宏的对面。
“也不能这么说。”吴华喝了口热茶水道,“现在南边群雄四起,刚刚被灭才十年的以前南方的那些势力的后人,也都参与进来,这些人有些在地方上有着很深的根基,以前是大邢的兵势太强,不得不屈服,现在大邢在南边眼看就摇摇欲坠了,他们哪能不分一杯羹,这些人虽然现在可能没有什么势力,但是他们好就好在,有着以前的威望在,发展起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恩!”陈宏点了点头,他也了解到南方的那些统治势力,虽然割据一方,有些更是偏安一偶,但是他们却不是无能之辈,至少在治理上面,他们是有功绩的,后汉末年天下大乱,中原百姓难逃,正是在他们的带领下,开发南部,才有了大邢统一时,南部繁荣的景象。
“哥!在啊?”正在两人谈话的时候,曹八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就见门被推开,曹八毛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门一推开,一股寒气涌了进来,陈宏不禁打了个冷颤,道:“把门关上,热气全跑出去了。”曹八毛赶紧关上门。
“我不是让你今天上县城的么?怎么来这了?”陈宏问道,今天又到了像商家收钱的时候,陈宏怕有人在此捣乱,就让曹八毛去盯着些。
曹八毛搓了搓冰冷的双手,接过吴华倒给他热茶,将茶杯在手中捂着,吸收些热气,也不管烫不烫,吹了口气,抿了一口道:“我这不是刚从那边回来么。”
“怎么出事了?”陈宏皱起了眉头,商家?不会,至从上次赌坊的事情后,那帮商户那家不是客客气气的。有人找事?也不会啊,没有听说县城出现什么新兴势力。
虽然陈宏一般都不在县城,但是对于县城的事情,他可是全程掌控,费坚只不过是一个他在帮中的监督人,真正掌握全程的,还是陈宏。因此县城的大小事情,他是了如指掌。
“没有,没出事!”曹八毛赶紧道,“现在这洪县县城就算县太爷都不敢找我们洪帮的事,其他人想找事,他是不想混了。”
曹八毛说的嚣张,陈宏心中不悦,张狂气息太盛,却也没有说他,现在不是时候,说了也没用,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顺风顺水的,陈宏已经感觉到帮中有些人越来越张狂,特别是有些权的,如带头大哥一类的,陈宏暗中已经听到有人反映,这些家伙收人的时候拿回扣和经常无端的欺负小弟,看来要找个时间,整顿一下了。
心中想着,口中陈宏问道:“那有什么事情?”
“哦,是寇氏商行的寇德清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是请你晚上过去吃饭。”曹八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请帖来。
陈宏接过看了下外面,红色封面,上面墨笔写字,道:“有说是什么事么?”
“听老费说,好像是县城商户每年年前的一个聚会。”曹八毛道。
点了下头,陈宏将请帖收了起来,对一旁的吴华道:“吴叔,那我有事先走了,晚上就不回来了。”
“好的,走家里和你爹娘说下。”吴华道,对于陈宏在县城的事,虽然没有直接了解过,但是听他每次和曹八毛的话语,吴华也差不离的了解到,这个陈宏很是不简单,自己以前还把他当小孩子看,想了真是好笑。
“恩!”陈宏站起身,向外走去,曹八毛赶紧喝了一大口的茶水,烫的只哈气,跟着陈宏就走了出去。
到外面陈宏抬头看了下天色,天气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上个月下了场雨,救济了一下干涸的麦田外,其他时间一直是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出去要多穿件衣服,这天是要下雪了。”吴华从屋里出来道。
“好的。”陈宏点头应道,和吴华拜了下手,回到了隔壁的家中。
和陈五和陈张氏说了下,陈宏这才带着曹八毛往县城而去。
******
寒冷的北风呼啸而过,天色灰沉,给人一股阴冷之气,路边山林中的树木,早已经叶儿掉落,只剩光秃秃的木杆留在那儿,路上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人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如是一文人墨客至此,可能会对着这眼前的落叶枯木,发出“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感叹,但那是很可惜,此时在走在这路上的不是文人骚客,而是一群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逃难之人。
可能他们中也有读书之人,但是面对着自己的遭遇,和眼前凄凉的冬景,他们却怎么也不会有那诗情画意。
谭喜成是南方人,对于北方这寒冷的天气实在是有些受不住,要不是体格比较强健的话,那么一路上落队的人中,肯定有他的身影。
帮着一旁的妹妹谭悦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谭喜成看着妹妹那被冻得发青的脸色,心情自责、惭愧,更是无奈。
春天的时候,动乱的局势,波及到了靠近海边的谭喜成的家乡,朝廷的军队和乱军互相攻伐,可是苦了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农田被毁,房子被烧,一家人无奈之下,只好和着其他的村人一起向北方逃难。
春去秋来,一路北逃,一路灾祸,直到过了长江,才感觉到一丝安定,可惜双亲在过江之时,因为和人的推搡和落水而死,只剩下自己和妹妹二人。
对于他们这些逃难的人来说,为了的目的就是避开灾祸,避开战争,但是一路过来的遭遇,却让谭喜成疑惑起来,这天下还有平静的地方么,他们从江浙行省逃到豫章行省,从豫章行省再逃回江浙行省,一路上是到一地乱一地,根本没有安定之说。
本以为到了江北可以有安定的日子过,但是一路上各个县城,见到他们是如见蝗灾般,进而远之,根本不让他们靠近县城,唯一算是不错的也就是不定时的会有一两个好心的人家,施舍些清的可以照见人的粥,填一下肚子。
但是就这么一路走着也不是个事,难道他们想要就这么靠着别人施舍过日子,难道他们不想有个安定的家和几亩可以种植的良田么,想当然想,谭喜成找村中老人问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向往神色,但是现实却是一路上根本没有人肯接受他们。
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一路上已经有人在不知不觉的睡梦中离去,再往北只会更冷,死的人只会更多,不能再走了,到下一个县城一定要想办法待下去,谭喜成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哥,我饿!”妹妹谭悦柔低声道,她知道自己的话说的很不是时候,昨天他们在路上的一家粥铺里喝一顿免费的粥,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也没再遇到一个好心的人家,大家伙的都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
四下张望了一下,谭喜成从怀中掏出半块饼来,这是他昨天喝粥的时候,无意见到一个身作华丽的小孩,将吃剩下的饼随手扔掉,他就在最快的时间捡了起来,一直藏着没舍得吃。
将那小半块得饼,扳出一小块来,谭喜成递给妹妹道:“吃吧,先垫着,剩下的,等再饿了再吃。”
已经饿得浑身没力气的谭悦柔,见到有块饼,也不管其他,一把接过来,就送到了嘴里,小小的一块饼,要是以前,都不够塞牙缝的,但是现在谭悦柔却是在口中咀嚼了好久,才咽了下去,这时她才注意到,哥哥还没有吃,亏欠道:“哥哥!”
谭喜成笑着疼惜的摸着谭悦柔的头道:“哥不饿,我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定,就会有吃的。”
谭悦柔低头不再说话。
往前走了一段时间,谭喜成问身边不远的一个中年大叔道:“三叔,我们离下个县城还有多远?”
那中年汉子是谭喜成族里的三叔,叫谭林,是现在这群逃难的人中,除村长外最有威信的人,他家中的老少不是被乱军杀死,就是被饥饿或者被冻死,现在只剩下他一人。
拄着根木棍,立起因为饥饿和乏力而弯曲的身子,这是一个一米七几的大汉,他看着前面一片荒野和零零星星竖着的小山,叹了口气道:“据上次的那个人说,差不多还有一两天的路程,我们才能到下个县城,这还得是大家有东西垫补肚子,不然不知道能不能走到了。”
这一眼看下去多少里的地,怎么会有人家,会有吃的,谭喜成叹了口气。
“沙沙沙!”一阵急促的踩踏地面的声音,从他们身旁的树林中传来,谭喜成和谭林,不禁转头看去,就见两只灰色的兔子,一前一后的飞奔而过,不一会儿,一只狗喘息着也是疾驰而过。
谭喜成和谭林对望一眼,两人的眼中闪烁出渴望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