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衡府举家迁往京城,上上下下一共三十人,另有八位化装成侍从的高手,守护着夫人和家当。
五百里的路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走完。吃喝拉撒睡都是问题,夫人怕出什么意外,把儿子衡熠留在了身边。田圣和柳叶也同在这辆车里,她们两个的责任就是轮流做应使丫鬟。
因为衡熠事先做过交代,让田圣装作不认识他,田圣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委,但还是表现的很乖顺。加上有柳叶在夫人面前吧吧地一味奉承,她连话也懒得说一句。前世,从幼稚园开始,她就讨厌两种人。一种是跟在老师屁股后打小报告的,一种是极力卖弄和表现自己的。柳芽不仅具备了这两种德性,那嗲哩嗲气地讨好嘴脸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和珅与乾隆。和珅那让人耳朵根子都能生出蛆来的一条舌头,那张被乾隆的屁股磨的滋滋放光的狗奴才嘴脸,曾让她差点儿对着荧屏踹上一脚。不管怎么恶心,人家毕竟是艺术塑造。可现在让人纠结的是,生活中还真就存在,夫人还竟然就喜欢听。
切,真是王八籴绿豆,对眼了!
田圣的嘴角不时地勾出一丝戏谑。
颍川这一带山多,路面颠簸厉害,走了顶多也就有三个时辰,夫人就要呕吐。衡熠连忙叫车夫停下。
夫人才要下车,柳叶一把搀住说:“外面风大,日头又这样毒,您这筋骨怎么经得住?”回头又吩咐田圣,“你把那个痰盂端好,让夫人吐在那里面。”
既然这么孝顺,那你怎么不自己端?田圣白她一眼,但出于对老人的尊敬,她还是照办了。
夫人吐了一阵,柳叶又是捶背又是扒前胸:“圣儿,你倒杯水给夫人,让夫人漱漱口。”
田圣只得把痰盂放下。
“圣儿,赶快下车去把那些东西倒掉。要不,夫人闻到了又要翻胃。”
田圣便下了车。
我怎么了?怎么反倒成了她指使的丫鬟了?这力让我出了,脏活也让我包了!田圣忿忿地想。
唉,算啦,谁让人家会拣眼皮子底下的事做来?谁让你不抢先为夫人捶背扒胸来着?
一吐为快,胃暂时也就不再翻腾,夫人吁了几口长气,很满意地大赞柳叶:“叶儿,你小小年纪,比紫烟那个丫头还懂事。看来,我留你真是留对了。田圣,你也都看到了吧?人家叶儿只不过比你大了几个月,处理事比大人还周到。可你呢?木木地像一块坷垃头,不指使就不知道干啥!”
田圣什么也没说,夫人对她已经不是一般的不满。单凭对两个人的称呼上就让人感觉出来。管柳叶叫叶儿,管她叫田圣。一个听着亲昵,一个听着疏远。这都无所谓,关键是她怎么就一点触动都没有。这要在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指出柳叶的虚伪和狡狯,可现在她竟然接受了,还是那么心平气和地接受。
难道就因为初见夫人时管家爹爹示意她忍耐的那个眼神,还是衡熠说的那句在夫人面前最好少逞能的警告?田圣疾速地扫了衡熠一眼,衡熠也正拿一抹角光睃她。四目倏地相撞,彼此又好似有灵犀地又同时避开。
田圣静静地坐着,想象着进京以后的种种可能。耳边柳叶不住嘴地唠叨。
“夫人,您好些了吗?”
“夫人,您靠在我身上歇一会儿吧,这样会舒服些。”
“夫人,您要不要喝水?您要是喝水我就让圣儿给您冷上。”
“夫人,您要是闷得慌,就让圣儿给您唱唱歌子。”
“她会唱歌?”夫人乜向田圣。
“她不光会唱歌,还会跳舞呢。她会跳一种什么拉丁舞,比乐府里的那些歌妓还出色呢,您要是喜欢,就让她做您的专业艺妓。保您天天开心。人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您老要是天天开心,一定会寿比南山哩。”说着,睇向田圣,“圣儿,你就给夫人唱一曲呗。”
田圣一句话也不说,故意木木地看着车顶。
“算啦,路这么颠,就是唱也发不出什么好听的音律,等以后再说吧。”衡熠白了柳叶一眼。
……
过了颍川,山地渐次少了,路也渐渐平缓,夫人也就渐渐适应。
一路奔波劳顿不提,第五日一早,过了嵩山,便到了京都洛阳郊外。
东汉洛阳城位于邙山与洛水之间,背山面水,山川形势优越,为历代兵家力争之地。历史上,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唐等九个王朝都在此地建都。自西汉,洛阳已经成了交通和经济都比较发达的大城市,到了桓帝年间,更是九州富地。
夫人让把帘子卷起,看外面的景致。
马车顺着洛水前行,远远看见一处巍峨的门庭,宛然与天相接。衡熠说那就是朱雀门,是皇帝经常出入的地方。再往里走,便见前面宫殿楼阁鳞次栉比。
“娘,您看,那就是南宫。是皇帝和群僚朝贺议政的地方。”衡熠打着帘子,指给夫人看。
“熠儿,你爹就是守卫这宫殿的吗?”
衡熠点点头,继续向夫人介绍。
衡府设在北宫后面的一个山坡上,到了门口,早有穿劲服的侍卫迎候。
卸车、整理家当,好一阵忙活,等一切都安顿下来,田圣的细腰都要累断了。
与颍川比,这里显然场面。条件更是优越。家丁侍从丫鬟婆子本来就不多,除了夫人和如夫人的丫鬟跟着主子,其余的各人住各人的房间。房间里有桌有凳,马桶痰盂浴盆一应俱全,宛如大小姐的待承!
田圣乐坏了,长这么大,终于可以一个人独占一间屋了。终于可以毫无忌惮地裸睡。
她是多么渴望以前的裸睡啊!
因为连续几天的奔波,夫人说这两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休息。
田圣草草吃了几口饭,便窝进自己屋里,门闩一上,沐浴洁身。然后赤条条地把身体往床一扔,就去找周公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有人在耳边悄声喊她,睁开眼,惊了一身冷汗,才要说话,来人一把捂了她的嘴,低声道:“不要出声,快穿好衣服,跟在我后面,也不要问去哪里。”
田圣还在惊愕,他他他,他怎么进的房间?我明明将门给闩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