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帝在云舒殿笙箫歌舞,文武百官被他丢在德阳殿好半天才有所反应。
皇上当真变了,变得聪明,变得果断,变得邪乎,变得匪夷所思,总之,他就是变强大了!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是许栩,原本是要替刘太尉搬个梯子下台的,没想到皇上竟然出了这么一个难题给他。
在小黄门设擂台,召集天下百姓为名门闺秀量化计分,天,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这是皇上在选后吗?纯粹是在拿人作弄着玩。试想,真正的良民百姓谁有闲情过来为皇上选后?来的肯定都是一些地皮、无赖、盲流、贼寇之类,也就是刁民。
天下最难缠的就是这些刁民,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死更不怕。如果有他们出题判分,他们能给你放出什么好题?还不是什么话难听,什么话见不得人,他们就出什么题?
怎么办?不接受就是抗旨,接受就会弄得鸡犬难宁。谁家的千金小姐愿意献出来让刁民奚落?
许栩看着刘太尉,心里没有了章程。
“刘大人,一定要阻止皇上这么做啊!”百官说。
刘太尉一时也乱了方寸。他万没有想到皇上会出这种难题。以前埋怨他昏庸无治,现在倒是不昏庸了,可他的思维却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他不按正常人的思路行事,你说怎么办?指责他吧,他又说的头头是道,条条有理。那个田圣到底何方妖物,竟然把皇上给灌得如此神乎?不,不是神乎,是邪乎!
见刘太尉沉默不语,许栩心里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宫里除了那个田采女,真的就没有一个干净贞洁的嫔妃了吗?不可能,一定还会有。何不把传旨的小喜子叫过来问问?到底是刘太尉,危急关头还是能想出办法的。
小喜子正在云舒殿门外与侍卫们斗嘴开心,见太尉、司空、司徒三公一起走来,惊得急忙迎了上来。
“喜公公,皇上犒赏百官那日,宫中都有哪些女子没有参加?”刘太开门见山。
“这个嘛。舍人没有统计。不过,确实是有几个没有参加的。比方闹月事的,生病的,伤胳膊伤腿的,这些都没参加。”小喜子回忆着。
“那你能不能给我们拉出一个名单来。”许栩急忙说。
“这个嘛,舍人不识字,写不出来。不过,有几个舍人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一个是窦将军的长女窦妙,一个是……”
“打住。”刘太尉止住他,“你刚才说窦将军的长女窦妙没有参加是不是?那她为什么没有参加?”
“她那天说身上不干净,就让她妹妹窦韵一个人去了。”
刘太尉不由一阵惊喜。他看了看另外两公,三人会心一笑。
“那就请喜公公带我们去见见那个窦妙吧。”周景说。
“怎么,三位大人不是来见皇上的吗?”小喜子原以为他们是要来面君的,正想着如何将他们打发走。因为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来云舒殿吵扰他。现在见三位大臣不是奔着皇上来的,心里也就放松了。
几人很快来到了窦妙的住处。
此刻的窦妙,身份是待诏采女。入宫几个月来,一直没有等到皇上的临幸,也就抱定在这宫里默默终老。
五千天体大会那日,执事女官忽然说去德阳殿面君,她高兴地差点儿就晕了。但是,执事女官说,身上不干净的就不要去了,她当即就傻在了地上。
看着妹妹窦韵欢天喜地走去,一个人独坐在房间垂泪,埋怨父亲不该让她们姐妹进宫做采女。
窦韵回来了,哭啼啼地把德阳殿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她差点儿没有骇死。惊愕之余,又庆幸不已。
“你看到爹爹了吗?”窦妙担心地问窦韵。
窦韵摇摇头:“爹爹可能没有在场,可能随同太尉进了暖阁。”窦韵哭道。
“这个昏君,他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都怪爹爹,这么一个昏君,也让我们进宫侍候他!”
“姐姐,我好害怕,万一我要是换上了孽种咋办?”窦韵哭得好不伤悲。
“那也没有办法,只能打掉了。唉,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啊!”窦妙一遍为妹妹拭泪,一遍自己落泪。
“姐姐,我们都脏了身子,皇上他肯定不会在临幸我们。听说,他现在只宠幸那个田采女。”
“田采女去参加大会了吗?”
“没有。”窦韵哭得更伤心了:“皇上眼里心里只有一个田采女。他把我们都当做了玩偶,我们就这样被活生生地埋葬了吗?”
“唉,不埋葬又有什么法子。一入宫门深似海啊!”窦妙垂泪叹息。
“姐姐,听说宫女大了就放出宫去许配人家,我们是不是就能出宫了?”窦韵天真地问。
“放出宫的都是一般宫女,不是我们这种有名分的待诏嫔妃。我们是皇上的女人,出不了宫的,只能在这里等死。”窦妙解释。
“姐姐,我恨爹爹!”窦韵抹了一把泪。
窦妙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自那日起,姐妹两个便在自己的住处,默默地度日,不施粉黛,不出门走动。窦妙一早起来就看书,打发寂寥的时间。
忽听小喜子喊:“三公驾到。”
姐俩个登时惊住。
“姐,三公怎么会来咱们住处?掖庭宫不许百官随便出入的呀?”窦韵一双大眼因为惊愕,显得有些吓人,“是不是我们爹爹犯事了,被株连九族了?姐姐,我可不想这么快就死啊。我还要出宫嫁人生子呢!”窦韵哭了。
“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瞎猜,兴许是好事呢。”窦妙急忙将她稳住。
“三公来,能有什么好事?一准是爹爹出了事!”窦韵坚信自己的观点。
“就算爹爹犯了事,也没有必要紧张惊慌。与其在这里干耗年华,倒不如早去投胎。说不定下辈子会时来运转呢。”窦妙一脸看破红尘的淡定,“收拾一下,去迎接他们,不能让他们说我们窦家人不懂规矩,没有家教。死也要死的有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