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乐贵气呼呼走后,李宇与胡清等人也不去理他,大家接着饮酒,到最后——到最后李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福临门客栈的。
直到次日晌午,李宇才醒来。醒来的李宇发觉自己头痛欲裂,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得劲儿。他只好靠在榻上,断断续续地回想昨日发生的一切,并整理一下思路。
李武良招供认罪了,严乐贵县令到尉衙向胡清施压了,胡清顶回去了。那么是不是说李武良死定了?李左车还会不会有别的甚么手段?
李武良杀人偿命,死有余辜。但自己做这么多事,为得甚么?昨日严乐贵问胡清“所为何来?”时,李宇也在心中拷问这个问题。表面上看,李宇所做之事,是为了替民伸冤,伸张正义。然而,李宇自己知道,他这样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李宇已经决定向企图反秦复辟的旧世族开战了!
诚然,李左车在企图反秦复辟的旧世族中,与张良、项羽等人比较,其势力不算太大,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小的。然而,李左车毕竟是反秦复辟势力的一部分。再者,李左车在反秦复辟势力中力量较小,这也是相对的。若是此刻不加以打击,若是非要等到自己强大了,进入大秦王朝的权力中心时,再来打击反秦复辟势力,到那时或许已经为时已晚。
因而,李宇觉得,不能再等了,他应该尽自己所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尽可能地打击企图反秦复辟的势力,去阻止可能导致大秦王朝走向毁灭的毒瘤产生。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李宇现在做得,不仅仅是在对付李武良,对付李左车。李宇事实上已然向反秦复辟势力开战了。
不过令李宇遗憾的是,此事虽然将李左车的侄儿李武良绳之以法,但对李左车来说,其实并未伤筋动骨。只要李左车不死,他就可能不断的集聚力量,从而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兴风作浪,公然举起反秦复辟大旗。何况,李武良事实上还没死,他只是被关押在尉衙大牢而已。
所以,必须得让李左车死!至少,得让李左车彻底放弃反秦复辟的痴念。
但是如何才能做到这一步,李宇心里却没了底。甚至于自己有没有能力做到这一步,李宇也是毫无底气。对付一个李左车都如此之难,更遑论将来还要面对更为强悍更有势力的张良、项羽等人。
“苦也,命也!”李宇暗自摇头,在心底揶揄着自己。如此在榻上靠了一阵,漫无边际地想了一阵,李宇终于不再觉得那么晕眩。于是爬起来洗刷完毕,又匆匆咽下几口粗饭,便带着铁牛走出福临门客栈。
襄城县,李宇虽然已经来了数日,但因忙于李武良案,他一直都无暇真真正正地领略这座古老城市的风貌。如今李武良案大体了结,他终于可以尽情品味一番了。
应该说,秋天里的襄城县是恬静的,也是热闹的。
时值晌午,深蓝的天空中艳阳高照,然而却丝毫没有燥热的感觉,凉风袅袅中,行走于府院民居间,听着秋蝉低吟,看着金黄的老槐树叶宛如仙子般优雅而悄无声息随风飘下,真是别有韵味。
绕出府院民居,来到街头,放眼望去,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商铺茶肆酒楼沿街相连,青石铺就的街心上,人头耸动比肩而行,商旅车马川流不息,忙碌的,悠闲的,谈笑的,吆喝的,各顾各的,却又交织在一起。
醉云楼位于襄城县城中最为热闹繁华地段,两层木楼临街而建。此刻,醉云楼中,已是食客满堂,数名伙计来回穿梭其间,口中极有韵律地高声报出各式菜名。
李宇和铁牛在襄城县城内转悠了一个晌午,此时已是饥肠辘辘。来到醉云楼前,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那意思都是:“咱们,进去吃吃?”
“铁牛,你跟着我也有些时日,我都没有好吃好喝的请你一回。今日难得得闲,走,咱们进去吃上一顿。”李宇见铁牛饥饿难耐的样子,哈哈笑道。
铁牛一听,自是喜上眉梢,但想了想,却又挠挠头道:“怎能让主人破费,我铁牛只要填饱肚皮就成。嘿嘿~”
李宇在铁牛壮实的肩膀轻轻捶了一下,笑骂一声:“臭小子!”便拉着铁牛走进醉云楼。一名伙计殷勤地带着李宇主仆二人,穿过一层大堂,“噔噔噔”地顺着宽大平缓的台阶,来到了二楼。二楼装饰精致气派,食客却比一楼少了许多。显然,这里是专供有钱人吃喝宴饮之所。
李宇主仆在一张临街的案前席地而坐。片刻,七八样色香味俱全的酒菜便满满地摆上,李宇又叫了一壶当地最为出名的“首山酒”。
首山,是襄城县下辖的一个地名。相传人文初祖轩辕黄帝为了铸鼎,来到首山采铜。其时采挖工具简陋,又恰逢炎炎夏日,轩辕黄帝所带来的采铜族众都是疲劳不堪,大大影响了采铜进度。面对如此情况,轩辕黄帝想出了一个办法,用小米及神草发酵酿制出了一种汤液,让族众们喝下。结果大家疲劳顿消,又精神抖擞起来,很快便采到了铸鼎所需之铜。
轩辕黄帝临走时,将酿制神奇汤液之法,教给了首山的一位老猎人。老猎人又代代相传直至现今。当然,人们也给当年轩辕黄帝的神奇汤液起了个名字,叫做首山酒。
首山酒带有淡淡的草药香味儿,入口清甜,温润如玉,确实是好酒。然就冲力醇厚而言,却是不如老秦酒。李宇端着酒爵,一边慢慢地品着首山酒,一边看着铁牛狼吞虎咽。
“铁牛,你慢点吃,不够再叫。”李宇微笑道。
“够,够了。”铁牛口中含着酒菜,含含糊糊道。又大嚼几口,终于咽下,看着面前空空菜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呵呵,我忘记了主人你还没吃呢。”
李宇忍俊不禁,哈哈哈大笑起来。他正要喊来伙计添菜,却听楼下一阵吵闹声起。楼上食客,纷纷聚拢在窗口,朝下观望。铁牛小伙脾性,蠢蠢欲动却又不敢动,以目询问李宇可否前去观看。李宇见状,笑骂道:“想看就看。看我干甚?”铁牛嘿嘿一笑,挤到窗口边张望。
“嘿,看,打起来啦,打起来啦。”几个好事者兴奋不已。
“好像那三人是一伙的。三人打一人,也真是!”有人愤愤不平。
“小声!别给听好了,惹祸!”旁边一位稍微年长的中年人压低声道:“你知道那三个是何人?是黄霸天的门人。”
“敢问这位兄台,黄霸天是何许人?”李宇举着酒爵,凌空朝那中年人虚敬。
中年人手中也端着一爵酒,见李宇问起,朝李宇打量了一下,便走到李宇对面坐下,道:“阁下不是本地人?”
“在下游学士子,初到贵地。还望兄台指教。”李宇本来就长得俊俏儒雅,又学着文绉绉地说话,确有几分游学士子的模样儿。
中年人举起酒爵,敬了李宇一爵,“原来是为先生,失敬!”一口饮下,接着又道:“黄霸天真名黄天和,他原本是江湖游侠,后来不知怎的,竟在襄城县定居下来,还广收门徒。仅仅几年间,便有数百门人。襄城县原来欺行霸市的小帮小派要么服从于黄天和,要么便是被黄天和驱赶出城。”
“如此说来,岂非好事一桩?”李宇不禁插了一句。
“好甚么?原本小帮小派的,还不敢明目张胆,如今那黄天和一家独大,他想如何就如何,商家们更苦了。”中年人又摇摇头,“每月的月费比之前要多交一倍不止,谁要是有怨言,立刻派人来打砸,让你做不得生意。”
“敢问兄台,何为月费?”李宇问道。
“说好听了是月费,说不好听就是保护费。”中年人再次压低声音道。
“主人,要出人命啦。”铁牛回头,急吼吼对李宇道。瞧他那样儿,李宇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想去救人了。
“跟我来!”李宇朝铁牛招招手,便下楼去了。楼下空地,被看热闹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幸好铁牛力大,顶着人家后背往里挤,这才好不容易挤了进去。
三个穿着短褂,腰间绑着黑带的高壮青年,围成一个小圈子,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正怒喝道:“萧何,你赔还是不赔?说!”。
萧何?史书上极其有名的“萧何月下追韩信”、“成也萧何败萧何”中的萧何?李宇心中一怔,一时之间竟有晕眩之感。
正史上,萧何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乃西汉开国第一功臣,与韩信、张良齐名,并称“汉初三杰”。萧何出生于秦泗水郡丰邑县(今江苏丰县)东护城河西岸,年轻时去小沛任功曹。他勤奋好学,思维机敏,性格随和,很善于识人,结交了许多好友。其中秦泗水亭长刘邦,捕役樊哙,书吏曹参,刽子手夏侯婴,还有吹鼓手周勃(名将周亚夫的父亲),都是他的莫逆之交。这些人,包括萧何本人,后来为刘邦夺取天下,为西汉立国,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若是按史书记载,萧何此时应该在小沛任功曹,怎会跑到这里被流氓**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