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息壤
陶勿对这块陶土残片本身没有什么兴趣,但牵扯到黎志明就另外一说了,里面有着很多令人费解的因素,黎志明是被谁最后下了重手,陶片从何而来,想找到陶片的什么人,目的是什么,陶勿对这些还算有些兴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同意霖玉阁和宫奇、苏夏聊聊。因为就在附近,三人直接走到了霖玉阁,一路上苏夏讲了不少陶勿离开后的事情。陶勿曾想问起雾箐,后来一琢磨雾箐一向神出鬼没的,就连他自己也不过见过几面,恐怕也只有吴芷梅才能有消息。
霖玉阁的二楼,宫奇很快取来一件真正的单孔古陶埙,称已经送给业内的朋友经过放射性“碳-14”半衰期鉴定,大约是4000-5000年左右的产物,整体呈一个椭圆形,只有埙口处有一个向内的凹洞,表面十分粗糙,而且不是现在经常能见到的白陶或者土陶的颜色,介乎于两者之间,是一种略带褐色的土白,表面粗糙摸上去有明显的颗粒感。从底部往上,每隔几里面就有但是制作时捏合留下的痕迹,陶面上有一些简单的浮雕图案,可以看出是当时的人类打猎的情景,把陶勿收藏的残片,放在古埙的类似位置比较,虽然不可能吻合,但不仅纹理手法类似,连浮雕也是近似的风格,能看得出如果补充完其他残缺的大部分,几乎就是一个相同年代相同的古埙,当然材质差别的太远了,拿在手中,触感就像拿着一块瓦砾和一块羊脂玉的区别。
在宫奇给陶勿讲解古埙的时候,苏夏显得心事重重,这时候突然插了句嘴问:“叔爷的古埙是什么来历?”
宫奇虽然很想知道苏夏提到的材质,这时候奈着性子说道:“是一个朋友从古帝丘,也就是今HN濮阳一带收来的,和鉴定的结果印证,应该是但是颛顼帝喾二帝时期或者其后的制品,因为再之前发掘的部落陶器,也就是当地裴李岗遗址的出土的陶器,几乎是另外一种原始的技艺,泥条盘筑法所制,制作时用泥搓成条状,一条条堆积成型,陶器有很明显的一圈圈突起环形条。与古埙和残片的泥片贴塑法不相同,根据鉴定的时间,如果不是裴李岗的原始部族所致,那么是其后颛顼帝喾二帝时期的可能性最大,尤其帝喾喜好音律鼓乐,曾令乐师咸黑制作《九招》、《六列》、《六英》,又命乐垂作鼙鼓、钟、磐等乐器等,之后迁都毫邑今HN偃师,制陶工匠大多一并迁走,是以其后的可能性较小。”
苏夏边问边拿着宫奇的古埙把玩,古埙的底部有一歪歪曲曲的符号,认不出是什么含义。
“看得出是什么吗?”宫奇有心考考苏夏,微笑问道。
苏夏摇摇头,手中的古埙被陶勿一把夺过。
陶勿才真是耐着性子,早就有点不耐烦了,不过在苏夏费神琢磨古埙底部符号的时候,脑中突然不断跳跃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能知道那些符号的含义,所以不暇思索就把古埙从苏夏的手中拿过来,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个岌字,岌岌可危的岌。”
“啊?”苏夏大吃一惊,他家里世代就是穿山打洞找宝贝的,对古代的东西自觉知道不少,但没想到陶勿竟然能认出他都摸不着头脑的原始文字。
“陶老弟是怎么认识的呢?”宫奇也是一脸疑惑,这个符号他花了几年时间查阅和请教,才明白是一种最古老的象形文字,没想到陶勿第一次看见就能念出来。
“我不知道。”陶勿缓缓说道,脑中纷乱的符号如潮水般涌来,又像退潮一下瞬间消失,他心里已经猜到可能是兽心咒的影响,但这个肯定是不能说的。
“真是个岌字?”苏夏依然是不可置信的口吻。
“是的。”宫奇点点头,他察觉到陶勿一闪而过的犹豫,既然不想说,也就没有追问下去,“相传帝喾出生时既能言,所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岌,所以帝喾又号之为帝岌。”
苏夏灵光一闪,不可思议的大叫道:“难道这就是帝喾命乐垂所制的乐器。”说完之后发觉宫奇眼神像看白痴一样,才不好意思的摸摸耳朵,知道是自己太喳喳呼呼了点。
陶勿没有理会苏夏的大呼小叫,而是拿起了古埙,凑到嘴边自然而然的吹了口气,气流顺着埙内壁流动一圈后,从埙口喷出,发出苍凉古朴的呜呜声,虽然不成节奏,但让人心境为止宁静沉醉。
“陶哥,你会吹埙?”苏夏忍不住又大惊小怪。
陶勿摇摇头,默不作声的把古埙交给宫奇。
“老夫也不擅长此道。古有八乐八律,金、石、土、革、丝、竹、匏、木。土即陶,陶即埙,独占土音,但多为六孔埙,能吹七声音阶。这个单孔埙吹奏时需以气息控音,无法配以指法。”说归说,宫奇还是深吸了口气,吹出了一段音律,幽深,哀雅,绵而不决,其声浊而喧喧然。一曲终了,宫奇似乎自己也被气氛所感染,叹了口气,说道:“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刚才是楚辞哀郢所配埙曲,独有陶埙才能由此韵律啊。”
陶勿暗想是要来搞明白陶片的来历,怎么成了楚辞乐理说教,不过其中提到的几点还是让他想到了什么,包括以往对埙有些错误的认识,以及提到的颛顼和帝喾,所以没有出言打断宫奇和苏夏一老一少忆古思今的举动,不过脸色想当然不是那么的好看。
“小苏,你刚之前提起过的材质,现在可以说了吧?”宫奇注意到了陶勿有些不耐烦的神色,调明话题问道。
苏夏犹犹豫豫的说道:“叔爷,不是我不说,刚才先追问你的古埙来历,就是觉得时间和地点有点不太对哦。”
“说说无妨,错了也没关系。”宫奇鼓励道,“干咱们这一行,也没人敢说自己能慧眼如炬,从不出错,说吧。”
“好吧。”苏夏伸手拿过载陶勿身旁桌上的陶土残片,猛然一使劲,从随便上掰下小拇指大小的一块。
“你干什么?”宫奇大怒,站起来就要发作,却被陶勿一把拉住。
“你们看,是真的啊!”苏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是……?”宫奇目不转睛盯着苏夏的手中,想起了什么。
“息壤!”苏夏松了口气,得意洋洋的笑着说道,刚才有点冒险,不过现在手中的一大一小的两块残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印证了他的猜测。
“息壤……怎么可能!”宫奇已经没有一贯镇定自若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