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中人见风使舵的事是常有的,自从刘彻留宿椒房殿以后,这风向已然吹向了未央宫,那些个新进的小妃嫔闻风而动,弃了卫子夫带着礼品屁颠屁颠地赶来巴结。
曼冬头一次领略了真正意义上的后|宫,什么叫“佳丽三千”,什么叫“燕瘦环肥”,小有封号的便有十来人,不过这十来人中唯有一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曼冬刚在又蓝的陪同下来了前殿,便瞧见莺莺燕燕的一片,皆是三三两两小声交谈着,可却有一人甚是活络,游走在数十名嫔妃中间,谈笑风生,嬉笑怒骂游刃有余。
“可知这人是谁?”曼冬眼光瞟着那女子,低声问着身边的又蓝。
又蓝顺眼瞧了过去,正好瞅见她手掌上的那个特殊标志,小声道:“主子姐姐,那是赵婕妤。”
曼冬惊疑,难道此人就是未来的汉昭帝刘弗陵的生母?却是有沉鱼落雁之姿,身材曼妙,眉眼间透露出的精明世故,想必定是个聪明、圆滑之人。
“她手中应该有一个玉勾吧。”曼冬愣愣出神,不经意问出声。
又蓝有些意外,双眸微微张大望着曼冬:“主子姐姐如何得知?她的掌心却是有一个玉勾,听说她从小拳头就是握着的,直到见到皇上那一刻,手才能舒展开来,真是奇异。”
曼冬淡笑,含糊道:“可能真是太奇异了吧,以前偶然听见人谈起过。”
几个妃嫔瞧见曼冬从里间走了出来,便收敛了形态,殿内也渐渐安静了。曼冬朝主位慢慢走了过去,走到正中,一挥衣袖,大气落座,威严地看着底下的一众妃子,众人皆被这莫名的气场压着,都讪讪的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又蓝,给众妃嫔一人一个软垫,”须臾,曼冬才缓缓吩咐道:“都落座吧。”
“喏。”纷纷优雅地坐了下去。
曼冬环视了一圈,近了更是瞧得清楚,一张张面孔粉雕玉砌的,钗鬟玉饰锦衣华服,更是把一个个衬得艳丽逼人。都是桃李碧玉年华,何苦要把自己陷入这样一个大牢笼,与众人争一夫,葬送青春呢?有可能一生都不得见君,却蹉跎到风烛残年,何必呢?曼冬虽已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却始终不能理解这些女子的万分之一。
“皇后娘娘。”那个赵婕妤耐不住了,脸上堆着笑容,直起身子轻快道:“臣妾听闻娘娘前些日子受了惊,特意寻来了一些安神定气的香,送予娘娘。”说着便示意一边的丫头递了上去,转而继续道:“一点心意,望娘娘不要嫌弃。”
曼冬瞟了一眼那装着香料的盒子,暗笑,当真是会做人,知道我受惊睡不安稳,懂得投其所好,难怪有办法把自己的儿子扶上帝位,此人城府之深不容小觑。
曼冬暗自思量着,不动声色道:“听闻赵婕妤是个奇女子,钦天监望气观天,说是得卿定能安邦定国。本宫猜想,此等佳人定是温婉得体,知礼懂礼,这样本宫作为皇后也能省心不少,后|宫安宁,皇上在前朝方能无忧。”
曼冬这话说得很有分量,一语双关,既提醒赵婕妤,她才是后|宫之主,又给她安了贤淑的帽子,要她凡事莫要狂妄,得懂得分寸。精明如赵婕妤哪能听不出来这话外之音,遂满脸堆笑假意谦逊道:“皇后娘娘真是谬赞了,当然臣妾也不能辜负了娘娘的厚望,”顿了顿,眼神瞟向静云轩方向,冷笑一声接着道:“定不会像有些人,不懂尊卑礼仪,还心肠歹毒暗使阴招。”
“不知赵婕妤在说谁不懂尊卑礼仪,心肠歹毒暗使阴招呢?”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纷纷回首,曼冬抬眸一瞧,正是近日的话题人物“卫子夫”!
卫子夫仪态大方地走了进来,行至主位前深深福倒:“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起吧。”曼冬略微抬了抬手,对面前的卫子夫道:“赵婕妤也只是随口一说,想必并非是针对美人你的……”
曼冬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子夫抢了话茬,她心绪不平,努力克制火气道:“臣妾自然不认为赵婕妤说的是臣妾,但是要说心肠歹毒,当初臣妾的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到如今还没个说法,却不知谁才是真正的歹毒心肠!”
“啪”曼冬气得拍桌而起,拧眉道:“卫美人这是意有所指吗?如果是就明说好了,不过对于落胎事件,本宫问心无愧。”
卫子夫一瞧曼冬的神色,急道:“臣妾惶恐,臣妾真的不是在说娘娘,这件事臣妾自不会怪在娘娘身上。”
不会怪在我身上?谁都知道当初事儿就出在椒房殿,不指她能指谁?曼冬冷哼,仿佛是多伟大的宽恕,像是自己受了莫大的隆恩一样,本来就没做过,还要巴巴地跑去感谢她的饶恕么?嘴上说没,心里还不是认定了,曼冬深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去,再不接话。
众妃脸色各一,眼睛时不时地游移在曼冬和卫子夫之间,小声议论着。
“搞什么,她一来气氛就破坏了!”
“一个低贱的歌女也妄想怀上皇上的孩子!”
“是啊,不要笑死人!”
“也不知是不是给皇上下了药,要不然皇上怎会被这等狐媚子迷住?”
“听说以前在歌舞坊呆过,搞不好狐性未脱,怀得野种也不一定。”一美人捂着嘴低笑。
…………
卫子夫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她自己却是面色平静,可是心内早已是惊涛骇浪。她瞅着每一个人的嘴脸,然后又深深地望了一眼一直无言的曼冬。卫子夫暗自握紧了拳头,手上的筋脉隐隐现出。她要记住这些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哟!这是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曼冬一听这声音暗喜,一瞧真是许久未见的平阳姐姐,禁不住起身迎了去:“平阳姐姐怎么有空来此,这么多日未见,真的是想念得紧。”
平阳眉眼间皆是笑意,亲昵地拍着曼冬的手道:“我又何尝不是呢,所以就进宫来走走,”说着瞧见一众妃嫔,又瞥见一边的卫子夫,微有讶色,疑道:“你们这是在……?”
“没什么,众姐妹都是来看皇后娘娘的,后来卫美人来了,起了些争执。”曼冬还未回答,赵婕妤倒是机警,抢了话头作答。
“哦?”平阳瞅了瞅赵婕妤,问道:“你是?”
赵婕妤上前熟络道:“臣妾,云阳宫赵婕妤。”
平阳微微点头,转向卫子夫凌厉道:“宫中最近频频出事,皇后和美人如今是皇上最看重的人,应当要和睦相处,皇后也就罢了,尤其是美人,要知道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
后一句说得极重,似是在强调什么,卫子夫颔首,便什么也没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