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怀春,并没有给人带来什么希望。了无生气的未央宫跟这个处处争名夺利的东西十二宫,似乎显得格格格格不入。曼冬虽然已经愿意吃点东西了,但仍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刘彻一气之下也再不搭理。
望着向来坚强一直把微笑挂在脸上,而如今却连伪装也觉得牵强的曼冬,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逼迫她。平阳公主原本想进宫劝说一二,但是瞧见了如今似是没有灵魂的曼冬,也不禁却步了,怜惜地放低了声线道:“到底是怎么了?皇上他……”想是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平阳谨慎地改口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糟践了自个儿。”
曼冬默默地摇了摇头,却也不说话。又蓝在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公主您别介意,我们家主子近来一直是如此,谁来了都是不理的。”
沉默间,一个小宫女进屋禀报说,太后身边的苏嬷嬷请皇后娘娘去一趟长乐宫。又蓝挥手让小宫女先下去了,自己朝曼冬面前走了两步,瞧着曼冬一贯置之不理的神色,方才踌躇道:“主子,太皇太后既然派人来了,您就去一趟吧,万一事情闹大了,怕是不好。”
“是啊,既然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都派人请了,定是有什么大事。”平阳也在一边帮着腔。
太皇太后请人,怕是因为刘彻吧,要是事情闹大了是不是对他不好?随即曼冬又自嘲地笑了,没想到居然还再想着那个人。曼冬机械地站了起来,伸开了双臂,淡淡道:“更衣吧。”
又蓝一愣,没想到曼冬转变这么快,看见一边的平阳使了个眼色,方才醒悟,急忙点头,拿了曼冬平日里最喜欢的衣裳替她换上。
长乐宫。
太皇太后容颜依旧,只是鬓角的白发透露了她不为人知的年岁。依旧像以前一样,亲昵地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像一般婆孙一样,说着平日里听来的趣闻乐事。不可否认,她是一个精明干练,叱咤朝野,让人闻风丧胆的窦太后,但是她确确实实对自己非常的好,给予了一般婆孙最朴实的疼爱与亲情,曼冬不自觉的感叹着。
而自己该恨她吗?憎恨自己的家族,憎恨这个写满疼惜的脸庞吗?就是因为她,因为自己的家族,因为“陈阿娇”这三个字,她得不到他的爱,更失去了一个做母亲的资格……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去恨,更加恨不起来,她是她在这个时代的家人啊!
“你是哀家最疼爱的外孙,答应哀家,莫再与皇帝置气了,不能让那些心术不正的狐媚子趁机而入,要好好保住你皇后的位子。”
曼冬没有反驳,只是乖乖地听着。她根本不在乎什么皇后之位,正是因为这个,她失去了太多太多,谁想要就拿去好了。但是这话她说不得,只能默默地坐在这个位子上,看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一件件的失去。
陪着又说了会儿话,曼冬才回到自己的未央宫。吩咐又蓝准备了壶酒,也不让陪着,就关上了屋子。这是第二次喝酒,第一次是在新婚之夜,那时候开始,心就在一点点的沦陷。终究像来时一样,绕了一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要再喝了!”李陵坐在梁上,再也看不下去了,旋身落地,一把夺过曼冬手中的酒杯。
“怎么是你?”兴许是酒精的缘故,看见突然出现的李陵,曼冬并没有显得过多的惊讶,瞥见李陵手中被夺走的酒杯,一脸委屈地就想上来抢。
喝得有些微醉,动作并不灵活,争抢了半天都没到手,心中一阵烦躁,泄气地低吼道:“快还给我!”
“你不能再喝了!”李陵看着这样的曼冬心疼极了,攥住她略显单薄的双肩痛惜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张骞更是想冲进皇宫来……”
曼冬不耐烦地推开了李陵,打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我不需要你们管,也叫张骞不要做傻事,我……不值得。”说完,猛地抢回酒杯,又喝了起来。
“啪!”李陵气得打掉了她的酒杯,想是动静太大了,引起了外面的注意,又蓝的询问声从门外传来:“主子,发生了何事?”
曼冬朝对面的李陵皱了皱眉,才冲门外道:“没什么,只是杯子掉到了地上,夜深了,你们都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待到屋外安静无声,曼冬才走到李陵面前,用及其厌恶地眼神看着他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
“我……”想起他们之间的种种,他们的关系确实不算什么,可是那件事以后,他说过,他要负责的,虽然他们什么也不是。面对曼冬怨毒的眼神,李陵不禁哀恸,艰难道:“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你若是不想呆在这里了,我可以带你走……”
“走?”曼冬冷笑,悲哀道:“要走去哪里?能走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曼冬苦笑地回望着李陵,边笑边后退:“你们都一样,总是随意地决定着我的人生,你们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你们可曾问过我的感受,那都不是我想要的啊……”说到后来都化作了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从她在那个世界醒来那刻开始,她的人生就是在被安排中。被遗弃在孤儿院,莫名其妙的穿越,成为陈阿娇嫁给刘彻,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曾是她选择的结果。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和他相遇,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他的人生里,可是从来就没有人让她选择过啊。就像被刘彻防范算计,硬生生剥夺了最宝贵的东西,她也没有选择,从来都是这样的被动。如果可以,她宁愿她是卫子夫或者是任何一个普通女子,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