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门事件后,刘彻便甚少踏足后|宫,与匈奴多年纠葛也终于再度开战。连日里,边疆捷报频传,车骑将军卫青大破龙城,取得了自汉朝开国以来对匈战役的首次胜利,刘彻龙心大悦,更是对卫氏姐弟另眼相待。不久便册封卫子夫为夫人,以示荣宠。
后|宫嫔妃见卫氏一门如此显赫,现在宫中也只她一人品级最高,哪个不眼红嫉妒,虽然不服气者甚多,却也都是小心谨慎不敢得罪。卫子夫倒并不在意,因为在她眼里,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
当然宫里也不乏有人并不忌惮卫子夫,赵婕妤便是头一个。她身姿妖娆地缓缓迈向卫子夫,边走嘴角边噙着轻蔑的笑意,来到卫子夫跟前,微微低下身子福了一礼,也不待卫子夫准允,便起身揶揄道:“都道卫夫人现在可是皇上跟前儿的第一人,可是无非是弟弟拼死才换来的罢了,要是没有卫大人,恐怕……”赵婕妤掩嘴娇笑了一声:“恐怕皇上连您这号人物是谁都不知道吧!”
卫子夫不屑地匿了她一眼,冷声道:“很可惜,赵妹妹这个担心是多余了。”
“哦?”赵婕妤狡黠的眸子里闪过精光,微一挑眉,故作担忧道:“嫔妾可是听说皇上还一直念着皇后娘娘呢……”
“她已是废后!”想起那个女人,想起自己死去的孩子,卫子夫的心里便燃起了满腔的怒火,赵婕妤瞧着卫子夫怨毒的神情,假意陪笑道:“是是是,她是废后,可是在圣上的心中,她可不是废后那么简单哦,要不然怎么会拿着她的物件日思夜想呢?”
“你——”卫子夫一时语塞,不错,她说的都是事实。每当她去宣室殿看望刘彻的时候,十次总有八次,他的手中是拿着那个女人的物件在睹物思人。而自己,无论看上去多么荣耀,外表多么光鲜,也只不过是他掩人口实的姿态罢了,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她。
想到这里,卫子夫下意识地摸了摸才两个月大的肚子,若是在寻常,她定是幸福得笑着都能流泪。很可惜,就连这颗幸福的种子,也只不过是他一时醉酒的错误罢了,就和当年一样,那个孩子也是他醉酒后把她当成了那个女人才有的,如今,既然上天再一次赐恩与自己,定不能重蹈覆辙。卫子夫隐隐有了决定,斜了一眼面前的赵婕妤,冷哼一声道:“多谢赵妹妹提醒,本宫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于是,便大踏步地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赵婕妤怔愣地望着离去的背影,回过神来大吼道:“你不要太得意,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其实在皇上心里,你什么都不是!”
哼,不是?那她就让他变成是!卫子夫听着赵婕妤的叫嚣并没有转身,而是在心中这样暗自决定着。
宫外,长门宫。
“你们都给本宫退下!”卫子夫盛气凌人地下着命令,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动作。
卫子夫不满地扫了一眼屋内的一干侍婢,斥责道:“你们想造反不成!本宫再说一遍,全都给本宫退下!”
依旧没有一个人遵命,守在曼冬身边的又蓝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顶撞道:“你来做什么,还嫌我们家主子不够惨吗?你又想来落井下石不成?”
“啪!”又蓝惊恐地捂住了被扇的脸颊,反驳的话语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卫子夫打断了。
曼冬看着又蓝红肿的面庞,面对强势的卫子夫,再也坐不住了,立马挡到又蓝身前沉声道:“我现已身在冷宫,你今日来此到底有何目的?”
卫子夫看向曼冬,围着她慢慢踱着步子,低低道:“你虽然已经这般下场,你说我歹毒心肠也好,落井下石也罢,有些人不得不除,有些仇也不得不报!”卫子夫把最后几个字咬得死死的。
曼冬诧异地偏过头看着她,不解道:“报仇?”
“怎么?你忘了,本宫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了?”卫子夫恶狠狠地提醒道。
曼冬的心漏跳了一拍,不错,虽然自己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但是不可否认,自己的确害死了她的孩子,她来报仇也是理所应当的。于是,闭了闭眼,淡淡道:“没忘,今日你来报此仇也是应当的。”
“主子!”又蓝惊诧地唤了曼冬一声,她以为是主子不想活了,才说这等话,承认这等莫须有的罪名。
卫子夫勾起唇角轻蔑一笑:“不忙,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让你见一个人……”
说话间,手指向了门外,曼冬顺眼瞧去,赫然矗立在屋外的不正是向来相交甚好的平阳姐姐么?只见她仍旧是寻常打扮,眼角眉梢却噙着一抹阴笑,曼冬一脸错愕的,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被骗了,而且被骗了很久,原来她们本就是一伙!
还记得当初,是她第一个在病中给予她温暖;在公主府她悼念亡夫,那般情真意切;家中变故,也是她施以援手,原来温婉的她,柔情似水的她,全部都是迷惑自己的假象!
“为什么?我那么相信你,把你当亲姐姐一样,是你给我温暖,为什么又要这般待我?”曼冬木讷地看着屋外的女子,自己又一次被骗了,是该怪自己太过愚蠢,还是该怪她们的心肠太过歹毒?
平阳迈过门槛,缓缓朝曼冬走进:“不要怪本宫如此对你,要怪只怪你的母亲,还有太皇太后……”说着说着便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知道本宫的夫君是怎么死的么?都是馆陶公主和窦太后害的,要不是她们本宫也不会失了丈夫,更不至于守活寡!所以本宫要报复!”
越说脸色变得越狰狞:“没错,这一切都是本宫布的局,包括让子夫进宫,还有你宫内的巫蛊娃娃,都是本宫叫人安排的,还有你父亲在封地的罪行,也是本宫派人捏造的。为的就是让她们尝尝和本宫一样的滋味儿,和本宫一样痛苦!而你,只能算是个牺牲品罢了,要怪就怪你是陈阿娇,是窦太后和馆陶公主的掌上明珠!啊哈哈哈哈——”平阳肆意狂笑着,好似疯魔了般。
曼冬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下意识地抓住了心口的位置,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上一世,多么渴望亲情,这一世,却又因着这渴求而来的亲情,毁了一生……
“啪——”一个药瓶被摔在了地上,曼冬清楚地知道,今天便是自己的死祭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啊!她从没有害过谁,更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为何等了一世有一世,都是这般凉薄下场?
曼冬木然地捏起了药瓶,缓缓站起了身……
“不,不要——”又蓝拼了命地想上前夺下那该死的毒药,却被卫子夫眼疾手快地制止了,挣扎间,曼冬一个仰头,便将毒药尽数倒进了口中……
“不,不——”
空气中回荡着又蓝绝望地哭喊声,其间还夹杂着女子得意地阴笑声,某天时地,一切纷扰,再也与她无关……
一抹殷红渗出嘴角,女子噙着笑看着周围的一切,风撩起她的秀发,三千青丝在空气中妖娆起伏。“砰”,随着一声碎裂,曼冬也像失了羽翼的蝴蝶翩然落地,她依然在笑着,笑着笑着眼角便流出了泪,而她此刻唯一的遗憾,竟是没能死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