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很平静。他是一名出色的剑客,冷静、果断,甚至有些冷漠,在他的脸上,很难看到忧虑惊慌的神色。他具备优秀剑客的一切特质,除了长相不够英俊气度不够潇洒。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的平静,可是发出的,还是略带颤抖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他竟然冷笑,“皇后果真如此担忧一个奴婢的状况?”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我故作平静的回道:“当然。”
“皇后自己去瞧瞧,便一切都知晓了。”
他没有告诉我结果,却只是要我自己去看看,而上次,班昭还劝我不能盲目,我正在疑惑,他却说道:“张美人几日前便出宫了。”
她出宫了?我身为皇后,竟然不知。而这几日,皇上也一直在长秋宫。那么,给她这个权利和胆量的,不言而喻,便是郑众了。她选在皇上病重的时候出宫,是否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来不及想太多了,我让晚月悄悄的告知元福元贵,四个人便一齐向着张美人宫中走去。此时,班昭已经搬出皇宫,回班超家中居住了。近几日,班超的身体,也是病痛缠绵。
天色比之前略微亮了些,但看来还是灰朦朦的,周围的宫殿,都只是虚幻的影子,看不真实。
一路上,我被一种情绪感染激愤着,脚步迈的飞快,甚至能听见自己粗粗的重重的喘气的声音,身后的晚月也是一样。元福元贵是练武之人,这种速度,自然很是轻松。
张美人宫中,只有些微弱的灯光,映着几个下人来回走动的身影,影影绰绰。未等我吩咐,元福便上前一步,将宫门猛的推开。一阵冷风随之冲了进去,将殿中的帐幔吹的肆意翻腾。
铃兰正跪在地上,手里握着一块白色的粗布,看见我,就势跪倒行礼,“见过皇后。”
其他两个奴才,也猛的跪在地上,左边一个,头不经意的碰到了地上,“见过皇后。”
我无暇顾及他们,“铃兰,后殿,引路。”
她有些疑惑,像是没有听清我的话,我于是大声重复道:“后殿,前面引路。”她终于反应过来,很快的起身,手里尤还握着那块抹布,跌跌撞撞的向着后殿快步走去。
而身后的那两个奴才,竟快步走到我们一行人前,站住,伸开两臂,“禀皇后,张美人曾有命令,谁都不能去后殿。”
我厉声喝问道:“你想阻拦我?”
左边的那个,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然后不安的低下头,而右边的那个,毫无惧意,“这是张美人的命令。”
他既然有胆子阻拦,即使我搬出皇后的身份来吓他,想也是无益。我转头,递了个眼色。元福会意,一出手便将其按倒在了地上。他的嘴里,尤还喊着“这是张美人的命令”。
我不再理他,随着铃兰来到那个屋子前面。里面,一片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静的有些阴森恐怖。我不禁后退了一步,晚月急忙将我扶住。元贵一步向前,推门,门却没有开。
看来这屋子,已经被封的死死的了。他再次用力,花了许久时间,额头沁出了汗水,才听到“轰”的一声,门被他的掌力击碎了。此时,铃兰已经去前殿端来了油灯。
屋子里,满是灰尘,散发着一股潮湿腐烂的霉味。这里,竟然就是采诗住的屋子,而且,还住了这么久。我不禁心酸。桌子上,放着几个粗瓷碗,碗边已经被打碎,露出了锋利的边角,像是一只只永远填不满的嘴。采诗,她吃的饱吗?
将整个屋子转了一个遍,我突然觉得异常诡异,四个人八只眼睛,竟然没有发现采诗的踪影。整个房间里,除了一张破烂的木桌子和几只破碗,竟没有别的东西,更谈不上人影了。
难道这是张美人的阴谋?或者,一切都是她指使铃兰去做的?可是刘易,难道竟也会骗我?
背后一层冷汗,瞳孔不自然的放大了。我突然觉得不安,这个屋子给我一种怪异的感觉。一间很大的屋子被隔断成两个房间,隔断两个房间的,是一堵厚厚的墙。没有人会在屋子里做这么厚的一面墙,只为了做隔断之用。
晚月也是很不甘心,不停在屋子里转着瞧着,一遍一遍,却也毫无发现。除了一张破桌子几个破碗,再无它物。
我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已经干透的泥巴,这是一面由青砖和黄土堆积起的墙。泥巴已经干透,看来这墙已经有些时日了。
“这面墙,一直就有吗?”
铃兰摇摇头,复又点点头,然后犹疑说道:“奴婢也不知,之前这屋子没人住,我也未曾进来过。”
这道墙,是张美人住进来之后砌的,还是本来就有呢?
这道墙,是否和郑众有关呢?或者竟是郑众来此宫中的秘密通道?可是,刘易曾说,郑众是从宫门口进来的。再说,若是如此秘密的地方,又怎会将采诗关押在此呢。
那么,这道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我不禁再次抬手,不停敲着墙面,脑中飞速旋转。
此时,屋子里突然传来低沉的吼叫声,听来毛骨悚然。铃兰突然尖声叫起来,“皇后,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想起小时候大哥讲鬼故事吓我的情形。我记得,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屋子里也没有点灯,大哥坐在我旁边。她讲的是一个女鬼替自己和丈夫报仇的故事,具体的情景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个女鬼,拖着长长的舌头,直到脚面,大哥说,她是上吊死的。
于是,那一整晚以及之后一个月的晚上,我都恍惚看见一个身穿白袍的女人,拖着长长的舌头,幽怨的看着我。现在想起来,我竟还觉得她就站在我的面前。那是一种再也无法承受的恐惧感,恨不能立刻死去。
现在,我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将要使我窒息的恐惧感。
晚月也有些害怕,紧紧站在我身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这面墙,绝对不是一面墙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