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诚见她什么都交代了,问及徐子期却是真的不知道,于是心下也有了计较,先不想此事。晓得以后要忙起来了,好在如此说来徐子期却是不用离开了,让他身上一阵轻松,于是起身开了门,看徐子期还站在门口望着天,不知道是在给他们把风还是看星星看月亮。梁伯诚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兄,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不愿意再继续呆着了。”
徐子期晓得是梁伯诚,于是头也没回,甚至身子动都没动,话里竟是无限惆怅。
梁伯诚随他一起并排站了,抬头看看天,饶是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天上到底是什么那么吸引他,索性说道:“你管风还是雨呢?有个屋檐给你站着,什么风啊雨啊的都不过如此了。”
徐子期听出他话里有话,满是关心,不由得心情好了些,撇了撇嘴,说道:“你可真烦人。”
梁伯诚嘿嘿一笑,回到:“我才不放你走呢。你走了,谁帮我?”
“她帮你。”徐子期扭头看了看屋里的香仪,说道:“你需要的是她不是我。”
“你吃醋呢?”梁伯诚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子期,“吃我的醋还是吃她的醋?你有断袖之癖啊?”
“你才断袖。”徐子期白了梁伯诚一眼,说道:“我也得为自己打算呢,你这是害我。”
“我怎么就害你了?待我明日告诉母亲,给你也拿一分利不就得了?”梁伯诚十分不在乎,到让徐子期惊讶了一下,感慨道:“你还真舍得。可惜你大哥不舍得,否则你兄弟二人也不至于如此。”
原本只是闲话还不觉什么,如今二人说起了梁世邦,香仪连忙上前说道:“二位少爷,还请回房聊呀?这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都不怕淋湿了,虽然洒脱,可到时候却是奴婢们忙呢。”
梁伯诚与徐子期对看了一眼,心下都对段香仪的谨慎有些佩服,于是也不多说,也不推让,并排进了屋。
待人都进屋了,香仪看了看门外,确实再无一人,于是向梁伯诚行了个礼,道:“二少爷,奴婢在门口守着,您与徐少爷慢聊。”说着,就要迈出门去。梁伯诚连忙拉住了她,说道:“你且慢点,既然要说家里生意,你最懂的,走了算怎么回事儿,你且进来坐着,门口不必留人了。”
香仪怎会不知道如今大少爷醉成那样,根本想不起来找人来盯着二房,这里压根也就不需要人看着门呢?可她此举本也不是为了防着人探听,而是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徐子期,这才想找借口出去。被梁伯诚一拦,一阵懊恼,就不该跟他禀告这多余的一声。但梁伯诚的借口确实是冠冕堂皇的。说生意么,此时此地,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于是只好关了门,回来也不敢坐着,而是退在了梁伯诚身侧。原本以为自己是在躲,可站定了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正面对着徐子期,一时间脸上也如火烧云一般,连忙又低头,只愿烛光昏暗,少爷们看不出来。
梁伯诚看两人一个低着头,一个冷着脸,心道这二人现今的样子,好生奇怪,到底是情人还是仇人呢?于是拉了两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二人是有什么矛盾,可如今都说要来帮我,那就团结一点呀?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像被欠一千锭银子,一个像被欠五百锭金子,都是我欠的不成?”
徐子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少胡说八道。我只不过是因为被你困在了这里出不去觉得烦。”
“哦,那果然是我欠了你的。那你说说,我又欠了你什么?”梁伯诚做恍然大悟状对着徐子期笑了笑,随即又看向了香仪。段香仪手一缩,却没挣脱开,脸上更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子期看她的样子,知道是自己方才鲁莽吓到了她了,也有点过意不去,只是又不愿意道歉,索性把头别过了一边。
梁伯诚见段香仪不理自己,徐子期又不看自己,想着大约是一个不好意思一个果然欠了别人的。于是一笑,放开了两人,说道:“都不愿意说实话,那就都不说吧。总得有天我能知道,我不着急。”他笑了笑,又说道:“来,咱们合计合计,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段香仪抬了抬头,欲言又止。徐子期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梁伯诚看他二人这样,十分无奈,于是主动说道:“你且把方才跟我说的,也跟子期说说。他心思活络,定能比我理解的透彻。”说着,示意段香仪向前,弄得她简直头晕脑胀,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要说是生意上的事情,徐子期知道的已经不少,恐怕自己就是不再说些细节也足够他帮梁伯诚出主意的。要说是其他事情,她自己还一头雾水,说什么?
梁伯诚见她一直不开口说话,眉头皱了皱。徐子期看着窗外月色,主动说道:“大少爷那边这一阵一直有些动作,他想开个酒店,你现在知道这事儿了?”
此事方才香仪并未详细说明,梁伯诚乍一听也是心里咯噔一声。他虽然不知道梁世邦的动作,但总归知道这大少爷平日是个懒的,如果不是有大利或者大好处,他连想都不会想,又怎么会主动跟别人说?徐子期看他不知道此事倒是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段香仪。梁伯诚当然也捕捉到了他的眼神,于是也看向了香仪,问道:“你方才没跟我说这个,为何?”
香仪见徐子期已经把话说了,于是长叹了一声,答道:“奴婢连夫人也未告诉。只因大少爷此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如果贸然把此事上报,恐怕他反而加快速度,届时恐怕会不安宁。”
这话是有道理的,梁伯诚自然十分理解,此时脸上也是十分复杂。
见梁伯诚脸色不好,香仪也是一阵心酸,说道:“奴婢本心仍是希望大少爷与二少爷能够和好如初的。如果以大少爷的人脉和二少爷的稳妥再加上夫人的才干,大少爷的那单生意,应该是能令梁家在城中更加站稳脚步的。但眼下形势还不明朗,谁也不能贸然下结论。奴婢想着,大少爷若是以金铺的分红做的本金恐怕不够用,如果要有所动作,肯定少不得大少夫人的资助。牵扯人多了,事情就容易探听了。大少夫人一向不是小气的,对二少爷更是十分关心,倘若到了那时您与大少爷能有所缓和,有大少夫人一句话,兴许还能合作的上,这才算是让夫人宽心了。”
这话说得将梁伯诚心里的阴霾都扫了去,一时竟然感受到了阳光。可话说回来,她愿意不愿意兄弟和好根本就不是问题,都在梁家呆着,除非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谁不希望家宅安宁?只是自己与大哥从来就没贴心过,实在是对以后的日子打不定主意。想至此,梁伯诚倒是又叹了口气。香仪能理解梁伯诚如今心里的苦闷,抚着他的手慢慢蹲了下去,仰着头看着梁伯诚,说道:“二少爷,您也不必忧心的。奴婢来到二房便愿意听您差遣。无论您是想要进入金铺生意还是想要缓和兄弟二人的关系……奴婢自然都是义不容辞。”
见她乖巧,梁伯诚脸上也露出了笑,覆上了她的手,感受着那温暖。对他来说,太长时间没有归家,这梁家就跟变了一个样子似的。纵然二进院子还是二进院子,可物是人非,自己也没有了小孩子的心气,竟然对谁都疏远了。还好那边有个秋红,虽然让人透不过气,但那关心是真的;这边有个香仪,虽然偶尔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那份真心,此时看来却也不是假的。
徐子期看他们主仆二人贴心,心里又泛起了酸。但他明知自己没有什么立场,于是也只得看着桌上红烛一言不发。那点点火光,燃烧着他的愿望,令他沉溺在其中,什么也不去想。
香仪似是能感觉到徐子期心情的微妙变化,此时却向他看去。如今什么话都跟二少爷说清楚了,她反而少去了许多压力,虽然还是觉得方才徐子期的行径令人害怕,但竟然也能从他此时的眼神看出一丝柔情。两人朝夕相对,说没感情那是假的呀,见他落寞,如何能不心软?于是说道:“徐公子……醉酒醒来,奴婢一直没给上茶水,实在是怠慢了,奴婢这就给您端茶来。”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梁伯诚感受着手心的余温,竟然有些恍然。徐子期也是心事重重,此时居然顾不到他的感觉。这就不对了,按着两人相处的样子,徐子期没有取笑自己,绝对是物之反常者为妖。借着此事而清醒的梁伯诚推了推徐子期,问道:“你怎么回事儿?你俩怎么回事儿?”
“干嘛,你不是说不着急么?”徐子期的思绪被打断,心情不好,没好气的说,“你们不是主仆情深么?她人呢?”
“你真吃醋了?”梁伯诚搂了他肩膀,徐子期甩也甩不开,于是不理他,照旧看着月亮。梁伯诚见他无趣,说道:“你这闹什么别扭,没得让人看了笑话。你也别骗我了,我是觉得你二人仇人不像仇人情人不像情人,甚至主仆都不像主仆,搞什么鬼?”
“什么神啊鬼啊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没听过?”徐子期压根不想跟梁伯诚讨论这个。
“好,你不说是吧。”梁伯诚收回了手,“我不问你,我问她去。”说着,便做了起身出去的动作。徐子期却是一着急,把他拉回了座,说道:“你冒失什么?哪有主子问下人这事儿的?”
“‘这事儿’是什么事儿?”梁伯诚挑了挑眉,“我是真不知道呢,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