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尖叫从梁家传了出来,二进院子、三进院子,甚至梁家大宅的外面都能听到那痛苦的哀号,响彻云霄。
远道而来的赵家父女以及张殷带着人闯了进去,入目的却是令人难以接受的场面。
梁伯诚单膝跪地,从梁世邦身下抽回了自己的手,殷红的血液浸透了他的袖子。张丽娘瘫坐在一边,嘴张得大大的。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正是从她嗓子里迸发出来的。她双眼圆睁,仿佛见到了地狱的恶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殷跑上前去,抱住了自己崩溃的女儿,大声吼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段香仪愣愣地跟在陆生身后,陆生催着她上了一辆马车,这马车看起来朴素无比,看起来是刚刚才租用到手的。陆生拉着段香仪说道:“你先不要问,我们走,走出二十里自然会告诉你。”
段香仪闭了嘴,在马车上坐着,没多会儿就感觉到了马车已经行驶在了路上。那周身的颤动,仿佛速度还不慢的样子。段香仪把旁边的窗口掀开了帘子,看着外面,发现跟随着的士兵全都一脸肃穆的样子。这些人仿佛一直就没有过什么表情。
段香仪向前探了探身,看到了陆生骑在马上,目不斜视的样子。虽然不能询问,但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现在气氛的不一般。她又向四周看了看,却始终没有看到叶选灵的身影。
秘密在他身上。段香仪不是傻子,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没多会儿,她便在规律的马车声中听到了一阵疾驰的声音。段香仪从小窗口往外看去,却见是叶选灵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远远地追了上来。前面陆生仿佛也听到了叶选灵的声音,调转了马头,与他接应。两人碰了头,嘴唇动了动,叶选灵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段香仪连忙放下了帘子,心里砰砰跳着,仿佛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样。
她想了想,自己只是被要求不去问,陆生没有告诉她不能看。段香仪壮了壮胆子,又掀开了帘子,但却看不见了陆生和叶选灵。
马车逐渐慢了下来,她听到驾车人在控制两匹马的速度。几息之间,马车就停了下来。
段香仪仿佛预见到了什么,并没有着急出去,而是向后靠了靠。果不其然的,陆生和叶选灵掀起帘子走了进来。陆生进来的时候毫无阻隔,坐在了侧面的座位上。叶选灵进来的时候则有一些迟疑,但看得出这点迟疑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坐到了陆生对面。
两人如今都在段香仪身边了。陆生敲了敲地板,马车便又开始向前跑去。
段香仪睁着大眼睛看着陆生和叶选灵,陆生的警告仍然在她耳畔,她不敢先出声。本来一句警告也许不应该有这么大的作用,但又是那奇迹一样的预感,让段香仪觉得陆生说的话不是玩笑,她的确在这时候应该沉默。
马车上的情形,变成了陆生看叶选灵,叶选灵看陆生,段香仪看着自己的脚尖。
陆生叹了一口气,说道:“段小姐,如今你已经离开了梁家,有些话我们要重新对上一对,毕竟这有个人不喜欢被人利用。如果你有什么要求,还请说清楚。”
段香仪怔了怔,不可思议地对陆生问道:“陆大人说的大人,是指他?”说着,她还伸出手指了指叶选灵。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两人方才在梁家的冲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毕竟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被一个小小的丫头当众掌掴,对一个大男人来说怎么也不算是一件好事,心中的愤怒可想而已。如果他是个脑清目明的人也就罢了,如果他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她如何敢将自己的要求提出来?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应该把父亲的事情说给这个人听。他是个可怕的人!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了他的不凡,此时已经开始懊恼为什么早早把父亲的事情说了出来,哪怕只是说给了陆生听,难道自己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看到了段香仪的犹豫,陆生叹了口气,又说道:“段姑娘,如你所说,我们是燕王麾下的几枚棋子,早先只是在边疆连年征战的武夫,今日被委以重任,能得到姑娘的帮助实在感谢。你不必有什么顾虑,这位叶选灵叶大人是燕王身边的红人,虽然年轻,但做起事情却十分老练,素来恩怨分明。你们之间的误会,只要澄清一下我想就没什么了。”说着,他看向叶选灵,又说道:“选灵,这位段姑娘的确不像你所说的那个样子,之前她跟我在外面谈论的事情,无论是言行举止俱有大家风范,话里话外也都在维护着身边人的周全,和我们初见时大不一样。如果两者其一是假的,以你的头脑应该可以分辨出到底虚实为何。”
叶选灵听了陆生的话,看了看段香仪,说道:“既然如此,我可以选择相信你,但你要告诉我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方才你们不在的时候,那梁夫人说早就已经安排你做梁二少爷的妾室,梁二少爷也这么说,并且要求我不要带你走。如果不是因为此事为真,我不知道有什么原因会让他们两个冒着冒犯我的风险留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我也看得出你在梁家的确是个丫鬟,这到底是为什么?”
段香仪看着地面,苦笑了一声,说道:“我的确就是个丫鬟。但我走后左思右想,大约也能想出一些原因,为什么他二位要留我。”
“你说。”叶选灵的模样十分郑重,一点也不似方才所见的轻佻。
段香仪缓缓说道:“阴差阳错。”
“何解?”叶选灵追问道。
段香仪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梁家的命脉所在,不光是店铺的大小事宜,还有他们兄弟二人各自心里的打算,梁夫人的意愿。如果我愿意,梁家可以一夜之间从内部土崩瓦解。我不能走,因为梁夫人需要我制衡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