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丫鬟,何德何能取得梁夫人的信任?还什么制衡……”叶选灵看了一眼陆生,又说道:“就算如你所说,你在‘制衡’,你凭什么制衡?”
陆生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才让叶选灵到了嘴边的嘲讽变作了认真的询问。叶选灵知道自己这次出来说到底还是‘跟着’陆生的,这是燕王故意为之,要让自己学他的大局观,学他的沉稳。虽然心底多少有些不开心,但叶选灵是从心底推崇燕王的,既然燕王吩咐了,他就会尽力做好。
陆生的脸色因何而变?原来他从方才梁家大厅中段香仪、叶选灵二人的对峙里就看出了这梁家的小丫鬟颇有些气势,而小女子的父亲身份对他而言有着莫大的诱惑力。燕王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丁相一家缘何满门抄斩,也许都系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虽然只凭她一己之言,自己不应该下这么大的赌注,但他却莫名的就是觉得这个小女子说的话是真的。
起码,她有的疑惑应该都是基于现实的,而不是凭空捏造的。陆生抬头看了看及时换了说法的叶选灵,又看向段香仪,一只大手在膝盖上拍了拍,对她说道:“段姑娘,选灵所问,你是要如实回答的。”
得到了陆生的认可,段香仪抿了抿嘴。就如同陆生对她的信任一样,他和叶选灵一做比较,自然也是值得段香仪信任的。她用那清灵的眸子看着叶选灵,一字一句地将自己从进梁家以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叶选灵和陆生听得十分专注。一时间,整条道路上只听得到马车、士兵前进和车中三人问答的声音。
叶选灵点了点头。段香仪所说的故事虽然隐去了自己和徐子期亲密接触的过往,但也能够圆的过去。叶选灵和陆生由此明了了梁家应该确实不知道徐子期的行踪,但徐子期一定保留有与梁家或者说梁伯诚的联络方式。
对于为什么梁伯诚也说要纳自己为妾,段香仪没有告诉二人徐子期留的那封信的故事。那封信太诡异,太令人迷茫,连段香仪自己都不能理解到底徐子期是什么意思。当日和她讲要守本分的也是他,说要给她好生活的也是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每每想到这点,段香仪便又能想起徐子期说‘她只不过是个丫鬟’,随即只能幽幽地叹一口气。
无论如何,有一点能确定的是,徐子期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良人。
段香仪告诉叶选灵和陆生的故事便如她自己所说,因为她掌握着梁家赖以生存的金铺生意,优点劣势,经营方式,甚至每个伙计的弱点都了若指掌,而梁家大少对自己一直十分觊觎,自己又确实尽心尽力……
“梁家大少,你是说梁世邦?”叶选灵突然问了一句。
饶是说的是事实,段香仪还是禁不住脸红了一下。她幽幽地点了点头,说道:“大少爷是个多情的人,家里的丫鬟都是他心仪的对象。他与二少爷的争斗从小时候就开始了,听闻对二少爷有而他没有的东西一向更是上心。故而他对香仪的态度一定也超过对其他丫鬟的。”
叶选灵古怪的笑了笑,说道:“但他说到底,仇恨的对象也不过是一个梁伯诚罢了。”
段香仪怔了怔,随即苦笑道:“也未必。”
叶选灵挑了挑眉,说道:“你有别的看法?”
段香仪点了点头,说道:“若说起根源,恐怕还有夫人一直以来偏心的缘故。故而大少爷对夫人虽然又敬又怕,但看他谋划的那些事情,根本是要将夫人和二少爷一网打尽。因此来说,他对夫人也是恨的。”
叶选灵看着段香仪,听着她的分析,突然笑了笑。
他把双手撑在大腿上,托着腮帮子看着段香仪,优哉游哉地说道:“我从你说的故事里也看出了你对梁夫人和梁二少爷的忠心。那这件事情也告诉你,让你开心开心。”说着,他睁圆了眼睛,笑嘻嘻地对段香仪说道:“我已经帮你的梁夫人和二少爷铲除了祸患,你说这是不是好事一件?”
段香仪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愣了愣,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陆生听到叶选灵的话,也是一愣,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终究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
叶选灵又用那张笑脸看向陆生,说道:“我克制个球,他想借刀杀人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他也配?”
段香仪迅速将叶选灵的话过了一遍脑子,也意识到了他所说的事情,但仍然抱着不自信的语气说道:“叶大人的意思是,大少爷要借您的力量,对二少爷不利,于是你……杀了他?”
叶选灵眼睛一亮,说道:“你倒是不笨,我也没说明呢。”
一刹那段香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叶选灵如今人畜无害的笑容,想着梁世邦以往轻薄的面孔,竟然也说不出什么由心的叱责,末了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但大少爷毕竟是夫人的亲子,是二少爷的亲哥哥,无论有多少大逆不道的想法,总算是还没有付诸行动,说到底,罪不至死……”
“屁话。”叶选灵冷冷一笑,说道:“等他真弄死你的夫人你的二少爷,我就是再弄死他那两条人命不还是活不过来了?”
段香仪怔了怔,但却忍不住反驳道:“但他那些想法也许不过是戏言,难道真能对夫人二少爷不利?他们是亲人……”
“亲人又怎么样。”叶选灵收起了那诡异的笑容,而是木然的看着马车的边沿,声音也降了好几个音调。“即便是亲人,为了权力,还不是会斩尽杀绝?”说着,他看向段香仪,说道:“我只是杀了他一个人罢了。可你知道不知道,有人为了得到权力,可以杀掉无数无辜的人?就连不到三岁的女娃娃都不放过,这就是亲人!”说着,他恍惚了一下,又喃喃道:“跟你说这些,你一定不懂……”又苦笑了一声,深吸了几口气,变成了最开始那郑重的语气,对段香仪说道:“不说这些。接下来,你要告诉我你所掌握的你父亲的那些事情。我已经厌烦了听故事,只要告诉我结论就可以了。”
陆生听着叶选灵几段话,长叹了一口气。
段香仪把这一切听在耳朵里,一般的婢女可能听不懂,但她如何能听不懂?叶选灵所说的,岂不正是十二年前的动乱么?也许是因为曾经听父亲讲过那些故事,感受过那些恐惧,也曾在夜晚因为梦见血流成河而惊醒,她竟然十分感同身受,眼里不知不觉地噬了泪水。
她没有马上就说起自己父亲的事情,而是覆上了叶选灵的手,说道:“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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