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射之术靠的不仅仅是战马,更是需要大量的箭镞支撑。
午时后的一场大战,不止是消耗了羌人的马力,更是消耗了羌人大量的箭镞。
再加上阵亡两千多的族人,更被段戈枭首之后扔出城外,让羌人的士气大受打击!
即使边章再是心有不甘,也只能让族人们先休整一番,再行攻城。
趁着这难得的时间,段戈决定带着韩德、鞠义以及陈屠三人探望受伤的李肃。
李蒙已亡,若是李肃再有个闪失,于心实在难安。
急促的脚步声响过,.门帘掀处,段戈等人昂然入内,眸子里满是温和之色,段戈轻声向李肃问道:“老李,可是无恙?”
闻听此时羌人稍退,段戈又是一场大战之后身子疲软,却来探望他。
李肃心中一暖,略显哽咽道:“属下~并无大碍,多谢主公关爱.只是属下无能,未能留下边章贼子,这心中实在难安!”
“嗯~~”段戈摆手劝道:“今日留不住边章,来日定取他贼首!老李莫要过意不去,须知这胜败乃是兵家常事,百密还有一疏,更何况战场瞬息万变,勉强不得。这几日好好养伤,不必操劳城中事物了!”
“多谢主公.”
段戈把目光转向一旁照顾的秦同,说道:“秦同.”
“主公放心!”
秦同答应一声,赶忙躬身走到段戈跟前,道:“李大人只是肩胛之处被羌人箭镞贯穿,并非伤到要害之处,将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鞠义这才踏前一步,脸有羞愧之色,向段戈道:“都尉,都是属下安排护卫之人不得力,才连累得老李身受重伤~~”
段戈冷声打断道:“鞠义,护卫老李之人是谁?让他前来!”
鞠义咬牙禀道:“都尉,属下用人不当,还请责罚属下,那护卫之人乃是军中不可多得的悍勇之人~~总之,一切都是属下失责,都尉责罚属下就是。”
“鞠都伯莫要再替小人担待!”
一声呼声从门外传来,只见门帘揭起,一名汉军小校顶盔卸甲,昂首跨步走进房中,单膝跪倒,双手抱拳,凛声道:“小人保护李大人不利,无需旁人担待,这就前来领罪!”
段戈目光一冷.正欲喝斥时.卧在床上的李肃忙说道:“主公,属下遭袭不怪他人,实在是羌人中有罕见的射雕者.若非此人保护,只恐属下性命此时已然不保了~~”
“射雕者~~“段戈双眼微眯,掠见那汉军小校身上几乎裹满了麻布.不由目光缓和下来,微微颔首道:“那倒算难为你了!”
汉军小校不卑不吭道:“属下军令在身,自当精忠职守,何来难为?”
“说的好!”段戈轻赞一声,道:“你且起身说话。”
“卑下谢过都尉!”汉军小校应声站起。
此时众人才打量起那汉军小校,只见那汉军身材雄伟,满脸彪悍之色,国字脸、浓眉大眼,只是看那眉目~~似乎与一人极为相像~~
“阿戈。”陈屠上前一步,趴在段戈耳边,轻声道:“怎么长的像是梁习那厮!”
段戈闷哼一声,陈屠赶忙退下,却是冲着那小校裂开大嘴,嘿嘿一笑。
“本都尉问你,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禀告都尉,卑下原本乃是金城之人,名叫梁兴。”
“梁兴?”段戈微微颔首,又问道:“可识允吾梁习?”
梁兴点头道:“正是某兄!只是卑下为官军。梁习为盗匪!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都尉休要再提那人。”
“你这厮.~~”段戈还未说话,陈屠已经上前道:“老梁早就不是盗匪了,允吾血战之时,老梁与咱们浴血奋战,响当当好汉一个,怎容你这般糟践!”
“屠子退下!”段戈呵斥一声,任着陈屠恨恨不已,转首对梁兴道:“本都尉不管你与老梁之间的事情,念着老李替你说话,羌人大军压境,本都尉手头用人倒是缺乏~~本都尉问你,可是愿意担任本都尉亲兵统领?”
“即是都尉之令,卑下怎敢推辞?”梁兴恭声道:“卑下愿意。”
“那就行了!”段戈轻道一声,再也不理会梁兴,环视一周,猛然对秦同问道:“秦同,城内准备如何?”
秦同道:“陇县城内所有粗木,巨石都已经送上了城头,征召而来的健妇也在训练~~主公大胜羌人,缴获的羌人弓箭数量甚多,属下自作主张发放给了健妇,未禀报主公,还请主公赎罪!”
“不怪!”段戈摇头道:“若不是你这番主意,伏击羌人之时,只凭五百先登死士强弩射击,没有那些健妇策应,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将城中羌人消灭。恩~~这样,缴获羌人的弯弓、马刀都可发放给那些妇人,秦同你可日夜训练,自成一营~~能杀羌人者,本都尉不与她们计较,定会论功行赏。”
“属下知道。”
“主公,”秦同应了一声,又问道:“卑下有一言,不知可否当讲?”
“莫要如此吞吐!”段戈凛然道:“只管讲来就是。”
秦同道:“自前番羌人骑射攻城,主公麾下儿郎死伤不少。属下思量,要破了羌人骑射,还得遮拦之物才行。”
段戈眼睛一亮,“接着说。”
秦同道:“属下自带健妇强拆下城中民居,粗木皆做檑木。可咱们凉州艰苦,风沙甚大,这建造民居之时,多是土木结构,以为坚固。所以,拆毁后的民居多有细长之木被属下闲置,属下甚觉可惜~~就想着若以这些木料横竖钉之,做成木排,横在城头之上,定能防住羌人骑射。
又因细木之间存有空隙,汉军可在空隙处观察道羌人行动。
有了准备,也就不怕他羌人骑射背后的攻城之术了”
“好!”段戈听完,大赞道:“老李果然没有看错人,秦同你果真是干练之人。既然如此,你可于屠子征召的男丁中寻那木匠,按着你心意打造遮挡之物。”
“主公,属下还有话要说。”
“哦~~”段戈一怔,问道:“秦同,你说。”
“主公,木排乃是遮挡之物,说来就是自保之物。要想破了羌人骑射,还是不成!”秦同顿了顿,又说道:“想来主公也是清楚,先登死士强悍之处,就在于强弩!”
“恩!”段戈默然一声,狠狠不已:“可惜鞠义那边弩箭不多,要不然也不会让边章那厮逃出生天!“
“所以,属下一直在思量着能替代强弩之物。”秦同接口道:“直到刚才属下猛然灵机一动,既然有那么多纤细之木,若是稍微整治一番,做成木制长矛,自城上而下抛出,羌人皆是皮甲护身,想来杀伤怕是不小。”
木制标枪?
段戈闻言一怔,继而大乐,“好,果然好主意!速速制作,务必在羌人攻城前准备好!”
“主公放心!”秦同恭声道:“手头之物本就妥当,又不是什么复杂之物,只是须臾之间,属下定当准备妥当!”
…………………….
令居塞通往陇县的官道上,庞德正率补充完毕的重甲铁骑心急火燎的策马急进。
继承凉人的憨直本色,庞德自然是那种一诺千金的汉子,只要他说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张奂凉州三明之一,既是名将,又是享誉大汉数十载的鸿儒,对于如他这样的武夫来说,能被张奂这样的名士看重,的确是很幸运的事情。
庞德父兄早亡,也不曾有家小拖累,所以才会从军吃了这口刀头饭。
自从军以后,张奂无时的指点,让庞德心中体味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温暖。
所以,对于张奂的谋划他自然要豁出性命般的完成。
护羌都尉段戈?庞德没有见过,也不需要去见!只要知道他是老师属下,与自己一般为张奂效力就行了。
不过从张奂不时的言语中,庞德明白,张奂对这个段戈~~很看重!
虽然庞德至今还没有随张奂真正的学过兵法谋略,可段戈能提出突袭陇县的计划,庞德心中也暗道一声~~够狠!
不单单是直指羌族要害的阴狠,更是对自己的狠毒!
他是凉州人,自然清楚西海一路行军的艰辛,能活着走到陇县,是多么让人不可思议!
更让人惊奇的是那段戈竟然真的成功了,而且还顺利的夺下了陇县,恰恰如在羌人心中刺上了一把锋利的尖刀一般,绝对会搅的羌人寝食不安!
庞德正一边策马,一边思量,忽见一骑如风,从西疾驰而来。
旁边胡赤儿眼尖,向庞德道:“都尉,是家兄!想来是打探到陇县那边情况了。”
庞德目光一凛,沉声道:“走,迎上去看看。”
只片刻功夫,那骑已经冲到了庞德跟前,仆地翻身落马,喘息两声,抱拳道:“都尉,卑下已经打探到陇县的确已被段都尉所得,眼前边章正带着一万多的羌骑日夜攻打!”
庞德凛然道:“胡车儿,慢慢说,陇县如今可在?”
那胡车儿虽说只有二十一二,却是满脸的络腮胡子,与庞德一旁肃立的胡赤儿长的极为相像,只是一路疾驰,满面尘土,被汗水一侵,又是急切间让胡车儿随手抹了一把,整个脸庞看来,脏兮兮一片,极为狼狈。闻听庞德之言,赶忙答道:“因羌人围城,大军云集,卑下看不清楚,不过城头上竖着三杆大旗,分别书写大汉护羌都尉、段以及诸军疲软,为我先登字样,依卑下猜测,陇县定是还在咱们汉军手中!”
“好!”庞德大笑道:“这就没错了!果然如老师猜测那般,段都尉果然悍勇若斯!紧凭千人先登将士就能攻下陇县,哈哈…”
瞧着庞德高兴,旁边胡赤儿一拉庞德,问道:“都尉,此地距陇县尚有一日路程,下来该如何做?”
庞德沉思片刻,凝声对跪倒在地的胡车儿道:“车儿,两日奔波甚是劳累,你先下去休息一阵。”
“卑下不辛苦!”那胡车儿恭声道:“能为都尉效力,卑下正是兴奋。”
“好!”庞德大赞一声,“如此才不负本都尉看重你们兄弟,不过正如胡赤儿所言,此地距陇县尚有一段路程,咱们须得策马急鞭,争取早早赶到陇县城外!车儿,你去阵中精选数名口舌伶俐的骑士,将陇县战况详细告知给张将军!”
“卑下尊令!”胡车儿应了一声,再不罗嗦,起身之后自去挑选骑士。
“胡赤儿!”庞德大吼一声,两眼圆睁,双手握紧成拳发出咯吱咯吱的可怕响声,蚯蚓般的青筋从他的额头、脖子、手背上根根凸起,一股子杀机猛然从庞德手中象鼻子古月大刀的刀锋上灼灼而出~~
“卑下在!”
“传令后军,快马加鞭,不用顾忌阵型,赶至陇县城外之后隐藏集结!”
“尊令!”
胡赤儿应了一声,扫了一眼身后五百重甲铁骑,厉声大吼道:“都尉有令,无需顾忌阵型,策马急进,陇县城外隐藏集结!”
……………………
陇县城头,三杆大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一者上书斗大“段”字,一者上书“大汉护羌都尉”,最后一杆大旗高高竖立,旗面之上赫然书写八个大字“诸军疲惫,唯我先登”。
城头之下,数十名胸露腹的木匠正在拼命地抡刀劈化,将细长的不算很粗的木头从中间分成更为纤细的长木,再然后被千名健妇接过,仔细的用手中弯刀刮削,只是片刻之间,就有一只木制长矛制作而成。
五月天,已是有些暑意,尤其是正午之后的烈日更显得灼热,紧跟在段戈身后的梁兴与陈屠已是忍不住以手去拭额头的汗水,表情甚是不耐,而走在两人之前的段戈在秦同的陪伴之下,脸上却是一贯的漠然,身上依旧穿着着厚厚的黑甲,仿佛丝毫没有体会到这丝丝的热意。
“秦同,似这般削制的长矛,已制作多少?”
秦同躬身道:“已经制作不下两千之数,皆是送往了城头。”
“木排呢?”
“因是遮挡之物,又是极为需要木料,属下按照主公的意思,只是匆忙制了一些,布置在东城之上。”
段戈道:“走,去看看。”
梁兴带路,段戈三人尾随而行,上了城头。
城头之上,早有鞠义、韩德两人肃立等候,见段戈上了城头,赶紧抱拳道:“主公!”
段戈点头示意,只见城头之上竖立着一溜木牌。堪堪有一人多高,钉在一起的细木皆是两指多宽,人爬在缝隙处可以清楚的看见城外动静。
满意的一点头,环视身后,只见城头上一大堆木制长枪堆积得跟小山似的。
随手捡起一枝木枪,掂了掂,重约两斤,枪身用刀刮的甚是光滑,轻轻用手抚摸,透出一股柔滑,顶端是削尖的锋芒,虽然没有铁质的枪尖散发出的锋芒,可也有股灼灼杀气。段戈相信,若是这些木枪从城头上惯出,羌人单薄的皮甲,定然防不住,必定是一支完美的杀人利器。
等到过了陇县这道坎,将这样的木制长矛改成铁制,那要再对付羌人,就不止是手握强弩这一件利器了。
木枪若是投掷出去,距离虽然不可能跟弓箭的射程相比,但它势大力沉,造成的伤害远比箭矢要大许多!而且,木枪不需要瞄准,很容易维修,可反复利用,若是同样地木枪改成铁制,再有同样的数量,让羌人族灭身死,绝不是狂想之事!
不过,就眼前这些木制长枪来说,有城头居高临下之势,再加上羌人骑射必定策马奔驰,这木制长枪投掷出去,在效果上也与铁制长枪不遑多让!
虽说木枪脆弱,说白了,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可木枪制作简单,只要有木料、人力,须臾之间就可得到数千!
“屠子,”段戈将木枪递给身后陈屠,“你先试试!”
抽斗上的地方虽然不大,可且足够陈屠奔跑加速,只见陈屠接过木枪,紧跑几步,“吼”的一声手里的标枪往前狠狠掷出~~
“唆~~”
近两米长的木柄泛起一阵急促的颤动,发出刺耳的破空声.矛刃在空中划出一道森冷的寒茫.银蛇般掠向前方。
“笃~~”
箭矢般射出的标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力道一松,猛的兜头栽下,利箭般扎进了城外坚硬的提地上,一声闷响过后,木枪硬生生扎穿了数尺厚的地面,余势未竭,枪身仍旧颤抖不已,左右摇晃,发出“嗡嗡”的鸣响之音。
段戈爬在城头上眺望,虽然不见枪尖是否损坏,可从那嗡嗡不止的枪身来看,应该是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