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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危难情意

当晚穆老头关了店门,亲自操刀做菜。

天黑下来的时候,杨也赶着马车回来了,马车上装满了新鲜的肉类、蔬果,以及一桶桶的麦酒。穆老头吩咐他在厨房里摆了张大桌子,准备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米雅趁大家都在忙,把所有的好菜都堆到林恩的座子前。虽然这个举动很可爱,但她还是被林恩无情的敲了个大爆栗,只得乖乖的把菜都放回原处,嘟着嘴鼓着小脸不敢做声了。

尽管情绪不是很高,但她还是一个人消灭掉了两锅饭,比其他四个人加起来吃的还多,让林恩又一次叹为观止。

杨始终没说话,也许本来就话少,他只偶尔跟穆老头谈几句店里进货的事,林恩本想再跟他询问些东西,可他却装着没听见。

林恩觉得,关于他们昨天所谈之事,他可能不想在穆老头面前提及。于是他索性便也住了嘴,转移开话题。

穆老头喝了些酒,红着脸满口酒气,追问林恩一路上的奇遇,以及如何跟团虎结怨等等,自己也胡乱扯些坊间奇谈。

林恩不像其他噬魔者那样自视甚高,不屑与普通人打交道。他十几年来都在四十九川上四处游走,结交过各种三教九流之士,而风餐露宿对他来说,亦是家常便饭。

所以他虽出身贵族,却早已习惯了平民般的生活了,只有举手投足之间,还有极淡的上层社会陈规旧习的影子。

而且,林恩虽不喜与人深交,但对于随缘而交,把酒畅谈的事情却十分喜爱,所以没聊多一会,他便和那老爷子熟络了起来。

穆老头见他这样随和,更何况林恩也不止一次说,自己早就家道败落了,是以此时他对林恩的态度,便从初次见面的恭敬巴结,变为以长辈自居,不停地吹嘘自己怎样经营酒馆有方,日进斗金的。

扯了一会,他的话锋一转,口气变得有些认真了。

“其实,老头子在四十多年前,干过一件很了不得的事!现在镇上都没人知道,老头子一生一穷二白,怎么能突然开起这家店来。”穆老头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有些得意地对林恩说。

“大伯,你跟我们都说了好几遍了,怎么又说开了?”雅尼微微皱眉道。

“怎么,说有关你的事给这位小兄弟听,你不好意思了?”穆老头嘿嘿一笑,“这事老子也就只能跟你们说,不能跟外人讲。一直不说,不把我憋坏了?好在这位小兄弟也是噬魔者,跟团虎恶人们对决那天也可看得出,你人很仗义,所以说说也无妨。还有这个红头发的小女娃,就当听老头子讲个好玩的故事了。”

米雅“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跟她有关的,谁要听啊!”

其实她本来就想当噬魔者,又听说有故事听,早已经好奇心性大发,但又不好表现出来,便一边装着很冷淡,一边竖起耳朵听着。

“那时候我也不过十二三岁,跟这女娃差不多大。因为家穷,腿又有点残疾,我就天天想着怎样才能轻松发财。有次我听说日蚀谷里有种草药,在集市上能卖大钱,就趁夜里偷偷溜出镇口的关卡,陂着脚摸黑往西乱走,没想到还真给我顺利的找到了。那时候觉得自己不怕死,不怕魔兽——当然,我没见过,又怎么晓得怕!知道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第一次看见那种东西,说实在的吓得都尿了裤子。”

“真羞!米雅也见过,可是一点也不怕,米雅有阿斯兰蒂。”米雅插口道。

“那时我身上就只有一把药铲,就算我敢,也还不够弄掉那魔兽身上一根毛的。更何况我当时就吓成了一滩泥,心里只是骂自己为了那点钱,竟要在此地惨死,我残疾的爹妈不知要哭成什么样。谁知就在那时,有个噬魔者出现,把我给救了。我竟然没死,简直是天大的福分。他说他在王都犯了点事,正在被监察局和军队追缉,我为了报恩,就秘密的把他带回瑰洱的家里。”

林恩本也是听个热闹,但当听他说起“犯事”和“监察局”,心里不禁咦了一声。

“那时他的身边带着个小女孩,说是同僚的孩子,由他看护,便如干女儿一般。”穆老头指指雅尼,“那孩子便是她了。后来,我帮他伪造假身份,在瑰洱躲了三十多年。他也倾尽身上的资产,不断地接济我家生活,我父母过世之时,也是他出资帮我厚葬。我俩相识日久,又互相有恩于对方,实际上已经情同手足。”

“难道那时没有监察局的人,找到瑰洱?他到底是犯了什么大事?”林恩突然发问。

“当然有人找过来。不过,那些似乎都是他在军队的旧部,也没有深究细查,只是走过场而已。至于他所犯的事,似乎怕连累与我,不愿与我这局外人说起。我只听他酒后说过一次,好像是他的一个下属,在某次行动中违抗军令,还杀死了王室派遣的大臣,而他包庇了那个下属,听说在当时,是一个很轰动的事件……”

说到这里之时,一直默默坐在角落里的杨,表情忽的变得有些不自然。虽然只是极微小的变化,但还是被林恩察觉到了。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可突然有天,他的事情败露了。他提前给我留了点钱,便一个人走了,从此再没有消息。我花钱雇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是他已经被处决了。说实在的,老头子到现在还不相信那是真的。他走了以后,我才知道他在镇里帮我买下一间酒馆,让我来经营,八成是怕我这个半残疾的人,老无所依……”

“再后来,这个很厉害的厨子,上门应聘来帮我,”穆老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杨,“我就专心的打理酒馆生意,巴望着有天那个人再回来。他看我的生意这么红火,必定高兴极了,因为他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开个属于自己的酒馆,每日穿梭于厅堂与厨房之间,与老主顾热热闹闹的说说话,有尊严又自食其力的生活。”

穆老头说到此,仰头将杯中的麦酒一饮而尽,眼眶有些泛红。

“哼,什么笨蛋下属啊!做错事连累主人被通缉,真是好不要脸的!米雅就算自己死,也绝不会连累林恩大哥的。”米雅愤愤不平的小声道。

林恩不发一语的听完,许久没有说话,餐桌上一时陷入了沉默,似乎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

“老板,你确定第一次遇到那个噬魔者,是在四十多年前?”终于,林恩闷头开口问道。

穆老头没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点头道:“没错,那时我刚满十二岁,而他大概三十岁左右。有修行的噬魔者老的比较慢些,所以后来慢慢地,他都要叫我大哥了!那次差点丢掉命的经历,是怎么都不可能记错的!”

林恩的目光,从雅尼和杨的身上扫过。

雅尼与他目光相接,那双清澈的杏眼中竟含着些泪光,看起来哀愁凄清,不胜风情。

“如果穆老板信得过我,可能否告知他的名字?等我日后回到王都,也好帮你再打探下他的下落。”林恩道。

穆老头这时已经喝了很多,再加上话题沉重,此时已经有些醉了。但林恩看得出,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你真能帮到我?”

“我尽量,但是不会太快。因为在找回噬魔者徽章之前,我还是要在瑰洱停留一阵子。”

“住上一年半载也没问题,我将你的食宿全包了就是!”听闻此言,穆老头激动地站了起来,“老头我看你心地似乎不错,才抱着一丝幻想,将这事讲给你听,没想到你真的肯帮我找他?他……他的名字叫休纳德昆特!”

老人一字一字,用低沉的声音喊出那个名字,眼中泛出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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