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鹅一看那派手下绑架自己的霍晶正在门口,当日惊怒之意又涌上心头。
她急急跑到小白身边拉着小白的手叫道:“小姐,这个恶女害我!你要给我做主,我,我要拉着她上衙门见官去,我要跟她到县衙当面对质!我,唔!”话未说完,嘴被乔南结结实实捂上了。
拉旁本就对那乔南坐在院中装大少爷,让呆鹅和小白来来回回端茶倒水七个不忿八个不满,现如今乔南当着他面便敢动呆鹅,拉旁不由火冲头顶,一拳挥出,直冲乔南而去,却被乔南带着呆鹅轻巧闪开,更是气闷。
欲待扑上前去与乔南打个你死我活,却见呆鹅瞪圆了眼睛冲他摆手示意他闪一边去。拉旁经过呆鹅闹这一出离家出走,早吓得不敢再逆了呆鹅的意。一见呆鹅眼神不善,自是听从吩咐乖乖退到一边生闷气去。
却说乔南一见霍晶,看她淡眉细眼薄唇,像极了那个人,又见她眼角下那一点鲜艳红痣,与自小听到的传言正相合,便存了疑,早把来找拉旁和达姆麻烦的初衷忘到了一边。
听得呆鹅话中意思,这长得极像那位的女子竟然就是一路行来呆鹅咒骂连连的霍晶,眼看呆鹅就要把霍晶所做之事说破,电光火石间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呆鹅的嘴。
他还未等嘱咐什么,便察觉一股刚劲拳风袭来,忙带呆鹅闪过,凝神预备拉旁发难。谁想这拉旁也是个怕媳妇儿的,呆鹅只冲他一瞪眼,他便愤愤不平却也乖乖窝到一边不动弹了。
他自是不知,拉旁之所以没再出手,也是看他行动不似要对呆鹅不利,这才听从媳妇儿吩咐的。
顾不得拉旁虎视眈眈立在一旁,乔南低头轻声说道:“林子里的事你且别声张,这女子于我极有用处。”
呆鹅自然不肯,连连摇头:“她可不是什么好人,那日若不是你我便被她手下绑走了!若哪天她逮着机会又派什么木师姐石师妹对我和小姐意图不轨,将我们绑进她们那深沟老林里,你来寻我们呀!”
乔南想想,又急急说道:“若她真有此意,我来护着你和你小姐!你们雇我当护院就是。”看呆鹅不太情愿,想起回来这一路呆鹅将她包袱里那点点银钱看得比命都重,便又加一句:“我不要工钱!”
果然呆鹅眼睛亮了一亮,细细寻思,就算是将霍晶押着见了官,抓进大牢,谁知道她又有多少手下,各个潜伏在哪。若是再引来寻仇的,不是更麻烦。倒不如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徐徐图之。
再说,还多了个高手做护院,还不要工钱,这笔买卖就算不赚也不会赔。便点头道:“我不说便是。但有一条,我听你的不宣扬此事,那你的恩我可就报完了,你不要工钱做护院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做几天又跟我们小姐哭穷!”
乔南无奈地翻个白眼,咬牙道:“你放心,这点银钱我还不放在眼里!”
呆鹅冷笑一声,嘀嘀咕咕:“凭你原来多富贵,被家里赶出来了还身无分文,连我这丫鬟还不及哩!”
乔南不耐,放开呆鹅,便欲去找那霍晶说话。谁知呆鹅刚离他远点,一只拳头便重重轰在他脸上。
猝不及防下乔南未能躲开,只觉脸上钝痛。大怒之下合身扑向出拳的拉旁,两人拳来脚往打斗起来,打得是虎虎生风,招招到肉。这一闹,闲着发慌的村汉们听着动静,便轻车熟路地往张家赶,看热闹去。
呆鹅一看拉旁与乔南打起来了,气得跺脚叉腰地骂拉旁顽劣,不叫人省心。拉旁一听又气又急,出拳越发重起来。乔南气拉旁还未等他去寻衅便先打上门来,出招也更加毒辣,两人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小白急得直捅达姆,要他上去相劝。不想达姆开始还想着上去拉个偏架,待看得几个回合,便慢慢聚精会神起来,自己在一边比比划划跃跃欲试,哪还记得要拉开他们,恨不能自己也上前切磋几回。
打了有两刻钟,拉旁与乔南越打越彼此暗赞对方功夫精深,惺惺相惜下,拉旁先跳出了战圈,也是惜才,也是怕呆鹅一生气又走了。停了手从鼻子里哼了声:“功夫不赖”,便不再打了。
小白见二人停手,便转身问向呆鹅:“你适才是要跟我说什么来着?怎么我听着像是有人欺负你?”边说眼神边扫向霍晶那边。再看霍晶,刚才院里打打闹闹的空儿,霍晶已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院角,不疾不徐地捧着杯茶喝。院中的热闹仿似与她无关。
呆鹅看看乔南,便大声说道:“小姐,我刚才是说霍晶这恶女惯会兴风作浪挑拨离间,挑得我离了家。我出去一趟才醒转,凭什么好好儿的汉子我要让给她!”
转头看着拉旁与达姆:“我告诉你们,想娶我和小姐,便要先学什么是一心一意!从今后,你们的心里只能有我和小姐,除了我和小姐不许看其他女子!”
拉旁听得呆鹅似是气消,喜得什么似的,又恢复了嘻皮笑脸,大步走向呆鹅,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制住呆鹅挣扎乱动的双手,头都不回跟达姆丢下一句“我去哄哄我媳妇儿”便挟着呆鹅进了屋。
小白含笑看着呆鹅回头杀鸡抹脖子地向她使眼色,让她出声帮忙的狼狈模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伸手轻拧达姆腰侧,绵软说道:“听到没,娶我进门便不能再看旁的女子了。”
达姆低头拿脸蹭蹭小白柔软的顶发,低声道:“我心里只你一个,再无旁人了。”眼角扫到那死死盯着师妹看的乔南一眼,心想这乔南生得好,不像自己长得拙朴。
又想到乔南来了后小白那热情待客的样子,不由心里犯了堵,咬着小白的耳朵含混不清道:“你的心里可也只我一人?不许让别人勾了魂去!”
小白听达姆如此说,便知达姆想左了,不禁笑眯了眼,靠着达姆厚实的胸膛,抬起头来用手轻抚达姆的脸庞,糯声说道:“你又高又大,早将我心里占满了,可容不下旁的人了。”
阳光暖暖的,照得人连心都暖暖的。这对小情人耳鬓厮磨,竟似时间也在他们这里停下了。
两对男女你侬我侬略去不说,却说霍晶手捧茶杯,安安静静看着小白和达姆情意绵绵,手不由抖了起来。刚欲站起来打断时,那名叫乔南的少年盯着她迈步走来。
乔南走到霍晶面前拱了拱手,客客气气道:“冒昧问一句,姑娘贵姓?”
霍晶知必是他坏了自己的计策,抬起眼看了乔南一眼,冷冷道:“敢问我姓甚名谁于乔南公子又有何用?”
话音刚落,却见呆鹅从屋里走出来,颊上还余未退的红霞一片,脆声说:“她叫霍晶,是拉旁和达姆的师妹。长得有几分姿色,却心如蛇蝎,挑拨陷害无所不能,乔南你若与她来往可要加点儿小心!”
霍晶慢悠悠站起来冲呆鹅一拱手:“多谢夸奖。”又把呆鹅气个倒仰。
乔南哪是好打发的人,看霍晶站起来想走,便几步上前将她拦在那里,软语硬磨,偏要套出这霍晶来自何处,师从何人,一时倒烦得霍晶无法。
小白靠在达姆身上,看院角霍晶被乔南拦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倒是少见露出急慌之色,便忆起村中老人说的,冤家冤家,不结怨难成家。眼下这情形可不正像么。
最重要的,乔南像是少女爱的那类男子,想来霍晶容易动心。若是能将这小师妹与乔南撮合成了,她与呆鹅也不用时时与霍晶犯怄了。思及此便捅捅身后的达姆,示意他看霍晶和乔南。
达姆本就对乔南刚来就夺走小白注心里有气。眼下这小子又欺侮起自己师妹,又念及方才拉旁与乔南比试,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弄得他心里直痒痒,几欲上手比试,这不正是机会么。便卷袖子要去教训那乔南。
小白气得又捅了他好几下,拉着他指着乔南夸起这人相貌不错,气质非凡来。话里话外地,像是要将霍晶说给乔南似的。
达姆听了,放下成见想想,乔南此人容貌确实俊美,身条的确修长,手上功夫不弱,身上还带着公子哥的娇骄之气,可见家境也是不坏的。到真是个良配。以妹夫的眼光看待他,却也不赖。
乔南见霍晶面色通红,显然被他拦得恼了。思及霍晶若真与那位有什么关碍,此刻却是不宜让她烦了自己,便不再急于此刻逼问出霍晶来历,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霍晶让那乔南拦着左突右冲走不出去,心里又羞又急。
待乔南刻意放她过去,她绕过乔南却见从前最见不得她吃亏的二师兄就那么站在那张小白身边看她受辱,一时忆起为了寻找师兄自己下山后有多少彷徨茫然疑惧都强自吞下,历经辛苦找着他们,现在却是这么个结果。
霍晶一时悲从心来,气冲冲跑到张家门口,撞倒几个看热闹的闲汉,径自掠走。被撞倒的闲汉也不跟一个小姑娘家置气,只是心里纳闷:那个整日冷着脸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霍姑娘原来也有气恼的时候。
就从这日起,张家又重新热闹起来。
公子哥脾气的护院乔南,只要不是霍晶来了,便成日搬张凳子翘着腿在院里晒太阳,诸事不管诸事不做。霍晶一来他便想法设法缠着霍晶套话。这便常惹拉旁看不顺眼。两人今天打一架,明天骂一场,时日长了,倒似搭台唱戏一般。
呆鹅虽口上说不再与拉旁生气,却终日对拉旁不理不睬。只有霍晶来时例外,霍晶一进张家,呆鹅便挽着拉旁问这问那,一刻不停,叽叽喳喳,直说得拉旁晕陶陶除了呆鹅再不知这世上还有旁的人了。
达姆和小白则日日瞅着乔南围追堵截霍晶,笑得一脸欣慰,让霍晶差点儿以为他们中了什么盅,头脑不清。
日子就这么时而平静时而闹腾地流淌着。不知不觉中,到张家院儿门口吃饭已成为全村人约定俗成的习惯。鸡飞狗跳的张家让村里枯燥的日子实是多了许多乐趣。村人现在已将张家当成戏台来看了。
张家的年轻人,虽不是各个友爱,也有互不理睬甚或结仇的,但对张家这个小院儿,却都熟悉得甚而亲切了。
院中可乘凉的大树,藤编的桌椅,墙角的成片小花,后院达姆精心照管的菜园,拉旁与乔南打架的那片儿空地,桩桩件件,都被夏日暖阳温温地氤氲到各人心里,发酵成醇厚酒香。
一天天就这么过着,连乔南都在张家养成了懒散模样。若不是老张这日跑到张家告诉他们镇上终于有了盗贼,可以拿赏钱了,他们恐怕都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村子,除了张家,还有别的地方了。
镇上出了贼。还是个采花贼。还是个老采花贼。还是个,专采男人的采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