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鹅,回神啦!”张小白在呆鹅一个时辰没有转动的眼珠前挥挥手。
两颗黑亮的眼珠随小白的手转动几圈后,其主人大喘了口气,“哇”地大哭,嘴里依稀嘟囔什么“爹娘我对你们不住,没法儿跟着小姐给姑爷当姨娘让你们风光了”或者“老爷太太我对你们不起早知道小姐中了邪我应该找黄大娘给看看”。罗罗嗦嗦足有顿饭功夫。
小白耸耸肩膀,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门口有些局促的达姆坐到身边来。达姆脸一阵发热,竟也学呆鹅般嘴里念念有词仿如念经,脚却生根在门槛后不动。
拉旁及是恨铁不成钢,拉着达姆踱到小白身旁坐下,瞥见达姆双手在膝盖上搓来搓去不敢说话,只得开口:“小姐,达姆生性腼腆,您别见怪。”小白笑笑:“不怪不怪。”看拉旁似是还有话说,便示意他开口。
拉旁咬咬牙,终是问了出来:“小姐下午在村子里说的可是真的?”
小白拣粒毛豆塞入呆鹅口中,见呆鹅愣怔之间总算消音,便回头道:“全村人都在,哪能有假。”
拉旁便问:“不知小姐此举为何?”小白看着达姆一笑:“一见锺意有一分,找个不麻烦的男人堵住呆鹅的嘴有九分。”达姆刚刚恢复的脸腾地又泛了红。
拉旁便是再镇定也楞了片刻,细细端详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张家小姐,忍不住问:“莫非小姐不知世间险恶?再有,成亲大事岂可儿戏?宗族知道了又怎生处置达姆?”
张家小白滞了一滞,回道:“新国民风古来醇厚,从未在启国听闻有奸滑之辈。我们张家一族向来相互守望扶持,就是在镇上也是有点分量的。此地乡邻亲如一家,也不会坐视我被欺侮。”
喝了口茶,她又说道:“至于成亲,还是因你新国男子口碑极好,我又有依仗,将来不会被欺。宗族之事你们更可放心,我们现在的老族长便是新国女子所生。”
呆鹅闻此一席话,彻底目瞪口呆不再哭泣,看她家小姐越说越有信心,转而绝望地望天不语。
拉旁呆呆地看了小白半响,僵笑道:“不止新国民风醇厚,小姐您也稚朴得很呢!”一偏头看见达姆眼睛晶亮看着张小白,颇有被姑娘家信重的自豪之意,拉旁揉揉额角,喃喃道:“这两人性情倒真是天生一对。”
呆鹅腾地拍桌而起,手指颤巍巍直指拉旁:“什么天生一对!通共认识不到半日,怎能见得天生一对!”
她转而瞪向张小白:“小姐我自小伺候你,这么多年功劳等身,你今日招赘便是断了我的姨娘梦、富贵路”越说越酸楚,突地红了眼圈:“我从未给你摆过功劳诉过苦楚,今日有逆耳忠言你听不听?”
小白苦着一张脸:“功劳摆了十年苦楚诉了万遍,逆耳忠言每日千句......”见呆鹅柳眉倒竖头发立起,小白不由心虚,嗫嗫道:“你说就是了。”
呆鹅清清嗓子:“既然我家小姐亲口说出招赘,我也不敢更改。只有一条,小姐年幼,看人未必是准的。我们张家有些田地长工,在村里也有点分量。现在张家拢共就我和小姐二人,谁娶了小姐就算把富贵娶回去了,我们怎能不仔细筛查姑爷人品?”
顺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呆鹅瞪着达姆继续说:“因此婚事先搁置,你先在张家住下干活,好让我和小姐看看你性情可忠厚老实。看得差不多了,我和小姐都满意了,你再娶小姐过门!”说完还向拉旁横了一眼以示威慑。小白拍着额头也无奈赞同。
达姆听完呆鹅所言咽口唾沫,连连点头,眼神冷不防触及小白,顿时脸上一烫,顿了顿又盯牢小白说道:“你放心,你初见面便如此信我,我定不负你所托,我......我会干活,有把子力气,功夫也不赖!”
小白闻言扑哧一笑,大大方方拽起达姆握成拳微抖的手,轻轻掰开,拿了颗橘子放到他手心。红扑扑的脸蛋上带着几分少不更事的天真,冲着达姆一笑,只把达姆看得手足无措不知怎样才好。
呆鹅立在一边看着她家小姐唉声叹气。拉旁则低头偷笑这主仆二人主人糊涂,丫鬟也没精明在哪。今日若是这张家小姐钟意的不是达姆这个憨货而是歹人,决计要被人算计去。
于是,全村沸沸扬扬的大新闻就如此定案了。达姆和拉旁收拾东西住进了张家西院。
拉旁和院门口探头探脑的长工们片刻后便勾肩搭背兄弟相称蹲在门前石墩上套交情,达姆拿着小白方才给他的那颗橘子坐在拉旁身边嘴角微翘,神志早跟着小白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