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未泛白,达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没能合眼。闭上眼便看到张小白灵动的脸,带点骄纵带点不羁又带点纯真。鲜红的唇珠饱满欲滴,一张一合间便勾走了达姆的魂。
从未想到自己这样的人也能有少女钟意,达姆现在还觉得在做梦。
刚到启国,达姆只盼着能找个好点的人家,卖力干活,护着主家便好,能凭着这身力气和学了十几年的功夫过活,不用镇日猜度主家的好恶。
在集市见到小白时,他也只是觉得那姑娘眯缝着眼打量他的样子娇俏得很,小小的身子让人想要牢牢护着,至小白开口要他,他莫名有股窃喜,心里也打定主意要和拉旁好好给这家人家干活。
及至小白带他回村,当众宣布他便是她未来的夫婿,达姆彻底呆傻了,直到拉旁和小白讲完那一席话,呆鹅激动地拍桌而起,他才回过神来。
原来,她带他回来是因为对他有点钟意的。这么个不白皙、不聪明、不富贵的他也能让她想要嫁,他真觉得是天上掉了馅饼,全然不敢相信。
小白过于纯真,这达姆也是知道的。虽然达姆也经常被人说是憨得过了,但毕竟在这个世道中也走了几年,能看出小白心思是真的澄澈,不会疑人。
便是那丫鬟,也是聪明外露,内里梗直。但这世间聪明人太多,除了拉旁,达姆对其他的聪明人都退避三舍,看到小白这样的姑娘,反生出亲近之心。
再躺也睡不着,达姆索性坐起身来。看着昨天舍不得吃的那颗橘子,他傻傻笑了一会儿,下了床利落地穿上衣服便要拉门出去。
拉旁强撑着睁开眼,打着呵欠问道:“这不黑不早的,你去哪里?”
达姆回身道:“吵着你了?我去给小姐干活。”
拉旁一手抚额长叹口气:“傻兄弟,你连每天干什么活,去哪里干都还不知道呢。且等等,大山和阿牛他们过来了,咱一道去吧。”
达姆回话回得认真:“昨儿你跟大山他们闲聊时,我已随阿牛看过田地了。家里的活儿我也都听阿牛交代过了。趁天早我赶紧干完去把墙垒高些,小姐家里拢共两个女子,需得你我二人替她们警醒着点儿呢。”
拉旁拉过被子罩住头:“你且快去,我便不拦着你给张家小姐献殷勤了。唉呦,果然是春天到了啊。”悠长的语调又让达姆红了脸,嗫嗫嚅嚅地自辩着出去了,全不见拉旁躲在被子里闷笑得浑身直抖。
小白一向早起,刚醒便隐隐听得“砰砰”之声。耳听外间榻上呆鹅睡得正香鼾声此起彼伏,便自己披衣下床看个究竟。
刚出门便看到达姆高大的背影,正在院角灶房边儿上劈柴火。只见他打着赤膊,宽肩阔背,窄腰长腿,行动间筋肉起伏仿如铁打的一般。一人环抱的树桩在他劈来毫不费力,直似砍瓜切菜。
汗珠浸透了达姆全身,让他的皮肤泛些微光。许是热着了,他从墙角缸里舀起瓢水,兜头淋下,流遍全身。他像狗儿一样摇头一甩,水珠泛着清晨太阳的光泽四散而去,看得小白不觉移步走向达姆,踮起脚抬起胳膊扶上达姆晒得黑亮的脸,喃喃道:“我可从不知道劈柴会劈得这么好看。”
达姆早在看见小白那刻便呆在原地不自知了。鹅黄的衫子,湖绿的裤子,散着一头丰润黑发,小脸还带着春睡的嫩红,少女娇憨尽显。小白的手扶上他脸庞,他一下酥了骨、麻了心,看着小白竟不知说什么好。
半响,达姆方才醒过神来,喃喃道:“水缸的水填满了,院子也扫了,柴火快劈完了。我,我一会儿下地里去,把农活儿干完回来垒墙,这墙太低,我十三四岁时候便能随意来去了......”
他这一说话,小白也清醒过来,羞涩不已,偏心里还有丝丝甜意,手还放在达姆脸庞,小口半张,大眼忽闪,却是走也不舍,留也不是。
正自左右难决时,听得身后呆鹅重重咳嗽一声:“小姐,风大,回房添了衣服再出来。”还夹杂着拉旁低低笑声,两人如梦初醒,立时分开。
回头呆鹅一张晚娘脸杵在门口,等着小白、瞪着达姆,不时还给拉旁甩个眼刀,着实忙碌。小白轻飘飘走到房门口,回头一望,达姆仍在那里不错眼地望着她,不禁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