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本来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在树上跳来跳去,想着从此后两个徒弟媳妇儿能与自己那执拗的女弟子和睦相处,自己也就没有心事了,这将近二十年的担子从此可放下,顿感一阵轻松。
正自在时,他突觉身边有人擦肩而过,速度竟是不比自己慢多少,与达姆、拉旁也可赛上一场,不禁好奇,回头去看,正赶上那人也回头张望。李老一看那人年纪轻轻,一双凤眼上挑,像极了自己当年最恨的那仇家,一股无名火便直往上冒,眼神便看着不善了。
那人正是乔南。乔南本也是见有人轻功如此了得,练武之人自然好奇,便回头看上一眼,怎料那老头盯着自己眼睛似要喷出火来。乔南也是娇惯长大的,打小便说一不二,今日在霍晶那里碰一鼻子灰,正赌着气,当即便停下身与那老头对着瞪眼。
李老年轻时出了名的脾气火爆,这年轻人看见武林老前辈不施礼问好也就罢了,还敢对他挑衅,哪里还忍得住,脚底一点树枝,照着那年轻人跃去,出手便是一拳。
乔南看这老头好没道理,还没怎的便动手,侧身躲过那一拳,回手与李老过起招来。
两人瞬间已经过了十几招,李老多年功力,势大力沉,乔南虽年少矫健,比起李老终是输了一截。
李老见乔南越来越不支,自己占了上风,嘿嘿冷笑两声,讥刺道:“就这两下子还学人练武?安心回去当你的小白脸儿吧。”说完,就势收手,转身几个起落便不见人影,留乔南在那里独自气恨。
李老自是不知,他正在寻找的小徒儿,正在他方才离开的酒楼里藏身。
霍晶站在客栈院里,听达姆等人的笑闹声渐行渐远。她紧紧抿着唇,眼神落寞,眼望远方,不知想些什么。
急急赶来的刘关仲,看到的便是这样的霍晶,孤单无助,叫人生怜。他当即便忘了霍晶的火爆脾气,走到霍晶面前,搓着手吭吭哧哧地道:“他们已走远了,说是看铺子去。你,你不如也跟着回去吧。”
霍晶将视线收回,冷冷看着刘关仲:“你是怕我没住店钱?”
刘关仲连忙摆手:“你想哪里去了!你住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跟你要过......”未等他话说完,霍晶皱眉道:“我今夜便能给你银子。”刘关仲一想霍晶的功夫,以为她要去抢钱,吓得拉住她的胳膊连声道不要钱了,心里又急又怕,便有些怨起将霍晶气走的小白,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小白走在路上,突地打了个喷嚏。达姆急忙伸手探她额头,直怕她着凉。小白冲达姆甜甜一笑:“我不碍的,想是方才吸进了灰去。”达姆又左右看看小白脸色,这才放心。
小白这一天的震惊不比呆鹅少,只是呆鹅又是哭又是晕,弄得小白时不时要看顾她,才没显在面上。
此时她边往铺子所在那条街走,边在心里暗暗纳罕:“达姆的师父如此富有,当初做什么要将他师兄弟二人卖来?”她心里想着,嘴上便问了出来。
达姆摸摸她的头,笑着答道:“师父说,是什么王爷要召护卫,寻到了他门下,他与这王爷年轻时不和,不想叫我和师兄去王爷门下,又怕王爷找着我们,便叫我们来这里做工,如此便没人找得到我们了。”
呆鹅惊道:“你们师父能和王爷攀上交情?”
拉旁瞪了她一眼:“哪来的交情!是不和!你懂什么叫不和吗?”
呆鹅回瞪拉旁一眼:“那也得先有交情,再有不和!”
小白被呆鹅逗笑,转而又担忧道:“那师父他老人家这下不是更得罪了你们那里的王爷?那王爷不知脾性如何,会不会找他老人家麻烦?”
达姆笑着摇头:“师父的功夫,当今没几人能比得过,不会有事的。”
拉旁从旁接口道:“老头早就要在这里养老了,不然他会平白给咱们置地?等着咱们今后伺候他呢!”
呆鹅伸指戳了戳拉旁脑门子:“就算没铺子没地,他养你长大,你不该给他养老?”
拉旁捂着脑袋,苦着脸道:“那老头刁钻着呢,你愿意伺候他你自去,我打小可让他为难怕了!”
呆鹅撇了他一眼:“我伺候就我伺候,横竖那铺子写的是我的名儿,想必师父知道你没良心,才给了我的。”
四人说笑打闹,便走到镇里最热闹的一条街,叫买卖街,一条街全是各色店铺,是整个县三个镇子,买卖最多的一个。
李老给他们买的铺子,都在街头,因地段不是最好,还尚算便宜。
六间铺子,俱是上下两层楼,楼上可住人,楼下可做店面。
呆鹅远远看见她的铺子,便欢叫一声奔了进去,将本在那里做生意的孙老板吓了一跳。
呆鹅的铺子,多是本就租出去的,只是房主易人而已。不像小白,三间都是空铺面。
孙老板如今便是租了呆鹅的铺面,做些首饰买卖。没有稀世奇珍,只做些中不溜儿的生意,倒还算可以。
呆鹅自进去便在店里东窜西转,溜了好几圈,孙老板请了几次请不出来。拉旁无奈,只得苦着脸站在一旁候着她。
小白看看呆鹅,笑着摇头,便拉着达姆到自家铺子里去了。
分到小白手上的铺子,俱都空着。镇上唯一的中人便是小王捕头的妻舅。听说是潜伏在自家抓贼的大侠买铺子,他早早便将铺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小白站在门外,先看看左右。初时因是达姆的师父出钱,她与呆鹅都没好意思细看。如今见两边一家榨油店一家酒肆,临镇出来做工的苦力与新国的卖身奴都在酒肆旁等着找活儿。小白先就笑了:“正适合做生意呢。”
达姆不懂,便问她因何这样说。小白指着榨油店里来来往往的妇人们:“这店里来的人多,回去都必经咱们的铺子,卖点儿咱村里自种的豆子干货,拿回去磕个牙也要不了几个钱,嘴甜些,多跟人打打交道,也不用跟大粮行抢生意,便能赚几个零花钱。”
说着她又一指左手边的酒肆:“你看里面,多是好喝酒的闲汉,那边儿又都是找活儿的男人,在这儿开个食肆,卖些便宜干净又饱肚的饭菜,搭上酒肆的酒,也是门不大不小的买卖。”
达姆又一指对面那间空铺子:“那对面那间呢?”
小白看了看达姆指的那间大些的铺子,顺便扫到了还在撒欢儿的呆鹅,抿嘴又笑了,偏头想了想,道:“咱们村子里的人,上镇子里过夜的不少,镇里的客栈贵,不少人回村儿里都心疼得直搓牙花子。不如,那个铺子今后就让村里人来了过夜用?顺便有那得了时令鲜菜的,连夜拉来也能在门口摆来卖。”
达姆连连点头:“你说的是,村里老董、大牛他们都说过在镇子里住不起,这下好了,他们再来就有地方住了。”
这会儿功夫,呆鹅兴奋之情也平息了不少,从首饰店里走出来,站在当街上,昂首挺胸,眼睛半眯,似是要指点江山,手一扬,对拉旁道:“你去跟首饰店孙老板,衣料店王老板,茶馆儿的李老板说,咱们不收租金了,入份子!”拉旁当时便垮了脸。
他们这厢忙着看铺子,乔南那边买了匹马一路急驰,至夜,终于到了家。
一形貌与他相似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抬头看着他说:“你看清了,确是那位的孩子?”
乔南点点头:“孩儿再没见过那样想象的。尤其那颗红痣。”
老者手指轻磕扶手,沉吟片刻:“如此,我先去通禀一声,南儿,委屈你再跑一趟,回去还照旧看着他们。”
乔南答应得有些急迫:“是,爹爹!”
老者笑了:“这么想去么?”
乔南也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村子,惫懒得可以,但不知为何,人一到那里,便也跟着懒惰起来,出了村子也改不了。”
老者含笑挥挥手:“你自幼好强,难得有能让你放下争胜之心的地方。你既想去,今晚歇息一晚,明日便去吧。”
乔南闻言,又与父亲寒暄两句,便行礼告退。
李老越走越觉不对,他跳到树下,看看丛中一株树,树干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符号。李老细看看,便露齿笑了:“死老太婆,我让你有来无回!”
镇上的四个年轻人什么都不知,依然欢乐无限,一起商量着如何立业。
小白拉着呆鹅的手,去看租她店面的商家都买的什么。达姆听说街对面的铺子是给前林村乡亲住的,便挥开膀子进去打扫,还相约拉旁待会儿一起打些床椅。
拉旁一想,跟达姆干活总比跑去跟那帮老狐狸讨价还价容易得多。
小白看看呆鹅的铺面,首饰店,衣料店,茶馆,生意俱是不错,便笑着对呆鹅道:“你现今也不大不小是个富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