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来到铺子前,跟达姆众人将菜一一搬下来摆好,看看天色,正好露出晨曦。她想着镇里的人该醒来了,按照惯例,应该来买菜了。招呼呆鹅跟自己站好,小白便信心满满地等着人们来将自己这百来斤的菜一扫而空。
住在镇里没脸回去的李老闻声出来,讪讪地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在他身后,冷着脸的霍晶和勾着嘴角看热闹的乔南紧紧跟随。
因李老是师父,小白也不好去规劝他什么,便笑着跟他打声招呼,还叫他宽心,输出去的慢慢都能赚回来。
李老见小白一个小丫头反过来劝慰自己,不禁老脸更红,袖着手,怏怏地也站在外头,不知做什么好。
小白见一众人都不怎么理会李老,晾着他一个人孤零零,便给李老手里塞了个水萝卜,笑道:“这萝卜嫩,您尝尝?”李老低头看着手中萝卜,叶子上带着露水,不禁哭笑不得,不知是吃还不吃。
几人先是站着等人买菜。小白和呆鹅还在心中默默记着:“茄子五文钱、黄瓜四文钱、芸苔六文钱......”,以防一会儿人多,将价钱记差了。谁知,等了能有三炷香的工夫,街头连一个来人都没有。
小白有些忐忑,抬头看看达姆。达姆笑着对小白道:“还早着呢,再等等人就来了。”小白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便接着往街头望去。
又等了两刻钟,街头还是静悄悄地,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小白着了慌,嘱咐众人看好菜,自己一路小跑到街头去张望。一片空荡荡,那几日来买菜的,一个都没来捧场。
小白心里便有些慌急起来。她边往回走边回头张望,身后还是没有人影。
小白走回众人跟前,声音有些发颤:“人都哪里去了?怎么都不来?”达姆神色也急切起来,看小白着急,还强压着声音,尽量平缓地道:“想是今日天热,都晚起了些吧。”
众人也都无语,巴巴地瞅着街头,盼望人们像往常那样,突然三五成群地踱过来。这一盼,便从初露晨曦盼到了日上三竿。眼看菜叶上的露水早已蒸发的无影无踪,菜都有些打蔫了,还是没人过来。
众人看着小白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色,互相看看,谁都不敢说话。还是达姆低头想了想,挨近小白说道:“想是人们今日都不需买菜的。”
小白低着头,眨巴一下眼睛,泪花都涌到了眼眶。她扁着嘴,想着此前说过的豪言壮语,再想想村中老董他们规劝她时,她那副不以为然,便觉无颜再见乡亲父老。眼泪便一滴滴地掉落在地上。
达姆低头看见小白肩膀微抖,便知她哭了。当下便心疼起来。他大掌轻轻顺着小白的脊背,笨拙地想着借口:“那几日着实卖了不少菜,想是人们现在还吃不完,今日先缓一缓......”
他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怎么说,身旁呆鹅和拉旁也吭吭哧哧地想着法子宽慰小白。李老与乔南愣了一下,也都各想说辞。连一向冷着脸的霍晶,都咳嗽了一声,张大了嘴,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开解人,愣在了那里。
众人正想法子劝解小白,便没留意周围,只听一声惊呼:“你们还在这里卖菜呢?”小白一听,是肖大嘴的声音,忙拿衣袖慌乱擦擦眼泪,抬起头来,往肖大嘴身后看去。仍然空落落地没有人来。
小白吸了吸鼻子,勉强答道:“恩。来卖菜。”肖大嘴奇道:“县衙后街摆开半条街的菜摊子,你们怎么不去?”
小白闻言一惊,忙问道:“不是说镇里没有贩菜的么?”肖大嘴挠挠头,说道:“便是你们回村后,来了几个菜贩子,挨家挨户地送菜。给我家还送了些。他们说是先尝着,尝得好了,今日去县衙后街给他们捧个场。吃了他们送的菜的,都不好意思不去。连县老爷的夫人都去了呢。”
小白一听,一股无名火便上来了:“我不卖菜便没人卖,我今日要开张,他们便来抢生意。”小白纵是平日性子好,经了一早上的失望打击,也急躁起来。她跺了跺脚,呼唤呆鹅道:“快走,跟我看看是谁这么巧,掐着日子坏我买卖!”
呆鹅也憋着气,听小白一说,挽袖子便跟着小白走。达姆等人一看,这二女哪里是去看看的样子,分明是去找事,都不放心,便留下师父与乔南、霍晶看菜,自己跟着小白和呆鹅去了。
霍晶想了想,万一有那不凑巧,来这儿买菜的,自己可不耐烦跟他们打交道。便也跟着小白走了。
肖大嘴平生最好看热闹,更是早跑到前头给小白指路。
小白步子迈得急,不出一会儿,便走到了县衙后街。她张眼一望,好家伙,整整半条街的菜摊子,都是一群大汉看着。摊子上的菜都卖得差不多了,剩下那些,大汉们看都不看便赠给了来买菜的。
这条小街上平日清净,如今却人来人往,仿佛整个镇子里的人都挤在了这里一般。把个清清静静地县衙后街,硬是造出了买卖街的繁华。
小白气得眼睛都发红,站在那里连连冷笑。她虽知道愿买愿卖的道理,怎奈自己对贩菜这一生意给予厚望,谁知被这些大汉们一搅合便成了一场空。叫她如何不怒,哪里还能平静旁观。
她哼了一声,便走上前,指着一个闭目养神,丝毫不看菜摊的大汉便骂道:“我不贩菜你们便不来,怎的我今日第一天开张,你们就在这里跟我打起了擂台?哪里来了你们这些不识趣的?”
她这一骂,倒把呆鹅吓了一跳。平日都知小白性子好,哪里知道她也有在大街上跳脚骂人的时候。
本准备挽袖子开骂的呆鹅,此时倒默默无言,看自己小姐发飙。
被小白指着鼻子的大汉慢慢睁开眼睛,冷哼了一声:“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们的菜好,人皆愿意来,你奈我何?”
小白一时语塞。她转了转眼珠子,看看大汉面前的菜,又冷笑了。小白拿起一把水芹,甩了甩,说道:“就你这干巴芹,也敢说好?我前林村随手摘一根,都甩你两条街。”
大汉瞥她一眼,正要说话,无意中眼角一扫,便看到县老爷的夫人带着丫鬟走来。他便闭了嘴,低头不语。
小白以为那大汉没了话说,“哈”地冷笑一声,要乘胜追击,就听有一妇人不悦的声音道:“前林村人都这么霸道么?只准你卖菜,不准别人来,这不是要欺行霸市么。”
小白回头一看,有一衣着朴素的端庄妇人,带着一个小丫鬟站在自己身后,皱眉瞧着她。
小白今日火气实在是大,张嘴便回了一句:“与你何干?”
呆鹅这几日常在镇上转悠,又因县令夫人很是亲民,云镇大多数人都识得她,呆鹅也便知道她是谁。此时见小白不发火则已,一发火,连县令夫人都敢骂,呆鹅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扯小白衣袖。
小白皱眉回头,问道:“平白无故,扯我作甚!”县令夫人听了,连连冷笑,瞅着小白不语。
呆鹅看着小白,又看看县令夫人,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县老爷的夫人!”
“啊?!”小白大张着嘴,转头看了看板着脸的妇人,又看看呆鹅。只听旁边那大汉“扑哧”一声低笑出来。
小白翻了个白眼,险些晕厥过去。今日真是出师不利。
小白在县衙后街翻着白眼,李老和乔南在买卖街大眼瞪小眼。李老看着乔南那张白净脸面,冷哼道:“小白脸。”乔南瞅他一眼,讥笑道:“为老不尊,送给徒弟的产业转手输掉。”
李老大怒,提起拳头便要打乔南,嘴里喝骂道:“当我不知你是哪里出来的!那日初交手我便猜出了!”
乔南不躲不闪,倒把脸皮凑了上去,冷笑道:“我打不过你,却也不怕你。你动我一下,我便将你当年强抢幼儿的事抖给你的好徒弟,叫你孤独终老,没人奉养!”
李老一听,举起的拳头便滞在半空,不知落还是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