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苦着脸，跟在县令夫人身后，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脸蛋憋得通红。
那菜摊跟前的大汉抱着膀子，似笑非笑地看好戏。达姆瞪了大汉一眼，跟在小白身后一起赔笑。呆鹅早被县令夫人吓住，呆呆站着。拉旁看着呆鹅那副样子，又气又笑。
县令夫人倒是知道达姆，便是那擒了采花贼，又主动奉养他的少年。见达姆与小白一起，她缓了缓脸色，问道：“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达姆憨笑着道：“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县令夫人哼了一声，道：“年纪轻火气壮，有什么事都压不住，只会跳脚。”
小白垮了脸，喃喃地道：“我哪里经得起这样大起大落。前几日还卖得红火，今日便没一个人来。我跟村里人打了包票要卖得银钱的，这可如何是好？”
县令夫人一听，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是将村中的菜都带来卖？”
小白咬着下唇点头。她看了看县令夫人，见她面色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冷凝，便壮着胆子抱怨道：“我不来他们不来，我刚来镇里他们就跑来捣乱。分明是故意跟我作对。”
县令夫人看着小白怯生生又不甘心的表情，猜度这姑娘今年不过十六七岁，还是小孩心性。她便无奈地摇头笑了：“开门做生意，哪里能像你这般霸道，你来了别人便不许来。像你这样，玩闹两天还可，若是真的身担村中乡亲的信任，哪里能这么任性。”
小白其实早知自己失态。如今被县令夫人挑明了说，不由脸红，低头不知说什么好。
县令夫人姓许，镇里百姓与她相熟的都叫她许夫人。许夫人见小白还算听训，想想一个小姑娘本就不懂事，自己也是小题大做了些，便和善了些，问小白：“你不是要卖菜么？这里人这么多，怎不过来？”
小白一听，抬头看看许夫人，问道：“您不训我了？”
许夫人看着小白睁得圆圆的眼睛，如一头小鹿般，不由笑了起来：“训了半日我也累了。”
小白吐吐舌头，忙说道：“那我现在就把菜搬过来！”说着，转身撒腿就跑。呆鹅见小白跑，也拉着拉旁跟着跑去。
达姆犹自站在原地，向许夫人挠头笑道：“今儿是她不对，还多谢夫人教她。”
许夫人摇了摇头，看了看蹦蹦跳跳跑远的小白，不由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她温和地笑着说道：“是个伶俐姑娘，就是稍嫌沉不住气了些。经些磨砺便好了。”说着，她便问达姆，怎么一个村的菜都让小白一个小姑娘运来贩卖。
达姆便把前林村的事儿一说，许夫人面上便多了几分认真：“这么说来，这姑娘因着她爹爹，现在还是前林村的领头人物？这前林村我听老爷说过，从未有什么不和传闻。只是村人，着实......”她斟酌了下用词，又说道：“着实淡泊了些。听说日子过得也有些紧巴巴的？”
达姆点头道：“正因如此，小白才想着，先从贩菜做起，一步步地把乡亲们的日子变得好些。”
许夫人闻言，便有些后悔方才训小白训得过重。她开口道：“难得这姑娘有志气。前林村能过得好些，我们老爷也欢喜。早知如此，方才我便不那么说她了。”
达姆忙摇头说道：“哪里的事。小白做事，是有些顾前不顾后。夫人说她，便是在帮她！”
许夫人也不再多说，回头对丫鬟吩咐道：“将先前买的菜都送回去。我在这里再等等。素闻前林村菜新鲜可口，前几日我不知镇里有，如今知道，自然要买些尝尝。”
达姆一听大喜。县衙后街的人们听说县老爷的夫人要尝尝前林村的菜，也都驻足，想跟着凑个热闹。在这云镇，县令便是人们见过最大的官。许夫人自然成了妇人们争相效仿的对象。
如今她说想尝尝小白的菜，妇人们哪有不效仿之理。
云镇人与前林村有个相仿之处，便是都好传话凑热闹。许夫人在县衙后街等着买张家小姐的菜，这事儿一会儿功夫便传了出去。手头无要紧事的，都晃到县衙后街去。不少人还挎着篮子褡裢，想着一会儿许夫人买哪样儿，自己也买些回家。
人们在县衙后街越聚越多，不一会儿，这条街便愈加拥挤起来。达姆见来了这许多人，不由惊奇地看了看许夫人。
许夫人早已习惯自己被一镇效仿，半是无奈、半是得意地冲达姆笑了笑。
人们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儿，见拉旁赶着车，小白带着呆鹅，后面还跟着李老、霍晶、乔南，泱泱而来。
许夫人远远看着，小白灵气、呆鹅标致，拉旁与自己身旁的达姆，也都是英气少年。车后跟着的那少男少女，更是俊美得很。问清这都是住在张家的人，许夫人心里也暗赞一声，这一群少年男女，都好人才。
小白等车赶到县衙后街，先跟镇上相熟的人们打过招呼，又狠狠地瞪了那不知哪来的卖菜大汉一眼，娇哼一声，便将车推到一边，往下卸菜。
人们打眼一看，虽经了些时候，小白这菜仍旧水灵。先前看那大汉几人的菜不错，如今跟前林村的一比，便显得老了些。
许夫人走了过来，打量着车上的菜，果然看着便个大新鲜，惹人口水。她挑了几样，放在篮子里，便叫小白：“算钱吧。”
人们见许夫人挑完，也都一拥而上，想买些回去。
小白斜眼一看，那大汉倚着墙，满脸怒气地瞪着自己。她撇撇嘴，想着回去赶车路上打听的，这大汉在镇上随意送菜，人们却不过情面，今日才都来这里买菜。
她灵机一动，对许夫人说，也是对镇上百姓说道：“好货不怕比。人家能送，咱们前林村人最是朴实，更是能送。今日，这菜分文不取，大家都拿了回去尝尝。若是尝得好了，以后多多照顾我们前林村的生意，便足够了！”
许夫人呆了一下，说道：“这哪行，你大老远赶来，我们白吃你的菜！”
小白擅察言观色。她早觉出许夫人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便大胆与她玩笑道：“可不是白吃，吃好了，我还要加价钱的！”
说完，她不顾呆鹅杀鸡抹脖子的眼色，弯腰从车上拿出菜来，一一放在人们的篮子里。其余几人见小白如此，也都拿着菜，往人们手里递。独李老站在那里，上上下下打量那几个大汉。见大汉对他瞪了过来，李老冷笑一声，身形微动，就听一声轻微的“噗”声，瞪着李老的大汉平空摔了一跤。
小白看大汉摔跤，呲牙咧嘴，不禁大乐。许夫人见她促狭，因年轻反显可爱，也就不忍说她，轻轻笑了一声。
小白从车里拿出春生采那一篮花姑子，递到许夫人手上，说道：“夫人尝尝，若吃得好，明日还来？”
许夫人见小白一片挚诚，又见周围百姓也俱拿了小白的菜，不过几个钱的事，若再推脱，反显矫情。她便道了声谢，接过篮子，将花姑子倒在自己篮里，仔细打量。
这蘑菇长相古怪，她还真是从未见过。许夫人带些担心地问：“这个，没有毒吧？”
小白忙笑着摇头：“我们打小吃到大的。这叫花姑子，最是鲜香，或炖或炒，经吃得很！”
人们见许夫人拿走了那篮花姑子，都拥到小白面前，打听了起来。小白答了这个顾不上那个，忙碌了半日，才将人们送走。
等身边人群渐散，呆鹅阴着脸走了过来，扯了扯小白的衣袖。小白回头一看，叫呆鹅脸色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呆鹅咬牙问道：“小姐，回去拿什么给乡亲们付菜钱？”
小白一听，当即傻了眼。她赶快转头去找同样被呆鹅问呆住了的达姆：“我拿什么给乡亲们付菜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