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放满了一道道美味的佳肴,想不到小雪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厨艺也是那么了得,再想想她那温柔的性格,我实在找不出她究竟有什么缺点。
小雪解开了围裙,从厨房里端来最后一道菜,这时,我和哲修都已经就坐。
“不用等啊,开始吃吧。”小雪笑着说。
我也微笑地应了一下。至于哲修,他好像有些不以为言,自顾自的开始动手吃了,看来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仿佛就是当成自己家里一样。
我不想再管他,于是也拿起了碗筷。可就在这一刻,我心里突然又一凉,这种感觉,和刚才一样,我下意识地望了望哲修,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脸上有什么吗?”我不安地问。
“不,没有。”哲修低下头,继续吃饭。
“你们刚才在谈什么?”小雪开口问道。
“只是杂志上一些无聊的新闻而已。”
“我猜你们是在说一个月前D市那边的公寓起火案吧。”
“哦!”我有点错愕。“小雪你也关注那场大火吗?”
“不是啦,因为我看到刚才哲修谈得很起劲,这段时间,只有关于那场大火他才会说得那么多,平时总是那么不爱出声。”
我又一次望向哲修,他仍然低着头只顾自己吃饭,似乎丝毫没有理会我们在谈论他。
“他总是说死去的是他小学同学,其实都过了这么多年,而且他们之间又没什么交情,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在意。”
“这说明哲修他很重友情嘛。”
“真那样的话就不要整天一个人,应该多出去交点朋友嘛。”说到这,哲修仍然无动于衷,小雪看到后显然有点不耐烦。“好了,还是换个话题,反正那场大火都过去了,而且听说还闹鬼,想到就恐怖。”
“闹鬼?”
“我有些住在那栋起火公寓附近的朋友说,那场大火之后,有人看到那个陈元思的亡灵在大楼周围徘徊。”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估计是看错了。”
“天知道,那个陈元思听说就是个小混混,而且极少与周围的人来往,所以我猜多数是看错。”
“应该是看错了,这世界哪有什么鬼啊神怪之类的东西。”
“康成先生看来是个无神论者。”
“是呀,我觉得相信这种东西就等同于相信命运的存在。”
“你不相信命运吗?”
“我只信我自己,这样任何命运都可以改变。”
对,就是这样,什么狗屁命运,我杀了人,但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我还借此改变了一切,我拜托了束缚,一切都按照我想的一样,不会被人发现的,绝对没有人会发现。
“改变命运真的可能吗?”原本一直不出声的哲修突然开口。
“哦!难道说你就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吗,认命的话你的人生就输了,所以哲修你其实也应该开朗点,多出去认识新的朋友。”
“那么康成先生…”哲修边吃着饭边说,只是动作慢了起来。“你觉得命运原本安排你的人生是怎样的?”
“这…”被他这么一问,我霎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这个问题你不需要回答我,因为我们每个人,原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命运究竟是什么。”哲修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人就是这样,连命运是怎么安排自己的人生都不知道,却嚷着要去改变命运,改变人生。“
“你不喜欢这样的人?”
“只是觉得很可笑,不过我不是嘲笑康成先生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只是我觉得改变命运这种话题既无聊而又毫无意义。”
“那么哲修你觉得,我们现在同坐在一起吃饭,这是命运的安排?”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去追究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你的观点真奇怪。”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对于一个观点和大众化不同的人,人们就以奇怪和另类去定义他。牛顿和爱因斯坦也曾被说过是怪人,不同的是他们创造出对世人带来利益的事物,于是世人给予他们的定义就由怪人变成了天才、奇才…”
“好啦好啦。”小雪打断了他的说话。“吃顿饭也能拉出你那一大堆奇怪的理论,不要在说这个了。”
哲修很听话地闭上了嘴,然后继续吃饭。
“说起来,康成先生也是一个月前搬来这里的吧,那天深夜刚好就是起火案的发生。”
“是呀,还真巧。”
“对了,那晚我好像听到你屋子里有些嘈杂声,好像还有其他人,是你朋友吗?”
“是帮我搬家的朋友,那晚我们喝酒喝多了,所以吵着你吧。”
“没事,我也挺喜欢热闹的,自从一个人搬来这边读书,这里都一直很安静,有时还觉得挺郁闷的。”
“为什么小雪你不住宿舍呢?”
“我不太习惯没有自己的卧室,而且和那群人…我还是喜欢一个人住。”
“那群人?”
“那康成先生你父母呢,你不和他们一起住吗?”
“他们都在国外。”
“这样啊,那么…我来猜猜你的职业,你是…写作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点意外,小雪竟然会知道这个。
“上次进你屋子的时候,见到桌子上有很多书稿,电脑上也有一篇未完成的文章,再加上这段时间我观察到你一直不用外出工作,所以我猜你是个写作为生的人。”
“哈哈,你的洞察你真好。”
“我记得你说过你才二十六岁,现在这个年龄的人好少会有从事文学工作的了。”
“也是…”
“其实呢,今天请康成先生来吃饭,我是还有一个目的的。”
“哦?”
“中午我说过我们学校快要搞校庆嘛,其实我们想组织做一套舞台剧,但又不想普普通通的随便找个故事,所以…”
“所以想我帮你们写一个剧本?”
“嗯!可以吗?”
和我想的一样,这顿饭果然别有用意。不过这可伤脑筋啦,写剧本,我哪还有时间去弄这玩意,而且这段时间我应该尽可能不要去理其他人的事情,我应该怎么办呢,找个理由推却掉吧。
“其…其实我最近都比较忙,那边又经常催稿,我…”
“不行吗?”
小雪一副失望的表情,刚才的笑容没有了,这样好吗,我令她失望了,但是,但是我…
“如…如果只是个故事的大概情节,我…或者可以想一个。”
“真的?!”
“只是完整的剧本就…”
“没关系!只要有个故事的内容架构就好了,完整剧本我可以叫中文科的人写。”
“我…我明白了。”
“太好了!”
小雪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刚才的紧张又再安心下来,看来,我还真无法拒绝小雪。之后,我们又是谈论一些无聊的小事,其实整顿饭下来,我都在想我为什么要去帮她,或许,我真的拒绝不了她的笑容,我想…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
我渴望以后能和她每天都这样,我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只是…
饭后,时间已经是七点多,哲修继续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看电视,然后小雪一直跟我说些她在学校里的趣事,她还拿出了一些她自己做的甜点,这种幸福感,我已经遗忘了多少年,我突然发觉自己笑得很开心,这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并非附和,并非虚伪,是真实的笑。
时间转眼间到了九点。
“我还是先回去了。”美梦终究要醒过来,我从沙发上站起来。
“呀!已经九点了。”
小雪送我走到门口,纵使我只住在隔壁。
“真是谢谢你今天这顿饭。”
“是我谢谢你才对,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你也可以经常过来啊。”
“嗯…”我有点不好意思。
“哲修他大概也很满足吧。”
“哦?”
“我好久没见过他和其他人说这么多话了,今天我也有点意外。”
我望向沙发那边,这时,哲修仍然维持着那个样子看电视。
“哲修,我先走了。”我喊道,不过他似乎没有反应。
“他又变回老样子了。”
“那么我先回去了。”
“好的。”
然而,正当我转过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哲修的声音却突然从我背后传来。
“康成先生,你…有去过D市吗?”
什么!?我猛然转过身,他的话一下子直穿我的心脏,仿佛是在对我宣读审判。
“怎么突然这么问?”我的心瞬间跳得很快,我感觉到他这样问我一定有什么企图。
“D市离这里不是很远,也就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去过那里玩。”哲修没有回过头来,只是背着我这样问。
“没…没有,我之前一直住在Y市,搬来这里后都没怎么去过其他地方。”
“这样啊。”
“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再见。”
“再…再见。”
我迅速告辞了小雪,然后回到自己屋子里,我的心跳得很快,仿佛有一种正在被人窥探的感觉,我冲进了洗手间,直接就打开淋浴器,然后让水彻底从头冲到脚。
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我露出了什么马脚?不可能,没有任何东西证明我和那场大火有联系,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种问题?
我把喷水量开到最大,但是冰凉的水还是无法扑灭我内心的恐惧。
我慢慢把视线望向墙上的镜子,里面映照着我,一个全身都湿透的我。
他想说什么?
我慢慢脱掉身上的衣服,接着,我再一次从镜子中看到了身上的抓痕,我用手轻轻低碰触了一下肩膀,我全身赤裸地看着自己,一阵呕吐感也随之而来。
等等!难道是…
我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
由于我没有开灯,月光通过排气扇的口照射进了洗手间内,照到了我的身上。我慢慢抬头望过去,透过排气口可以见到那明亮的月色。
这就是命运吗?那月圆就仿佛是神的眼睛,他在看着我,看着丑陋的我所做的一切。狭窄的空间只存在着流水的声音,平静下来后勉强还能听见外面微弱的蝉鸣声。
是要我相信你的存在?于是你把张哲修——这个陈元思的好友,送到了我面前,这是对我作出的审判,是神对我这个不相信命运的凡人所作出的审判?
我的内心慢慢出现了一种快感,那是强忍着内在痛苦而出现的一种扭曲的快感。
有趣!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看看这场审判的最后结局会是怎样,是我被打进黑暗之中,还是我把命运之神推翻,有趣,真的很有趣,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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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屋子内,哲修还是在沙发上抱着双腿看电视,一切都显得异常很平静,至于小雪,她在厨房清洗着刚才用过的杯碟。。
两人背对着。
“哲修…”小雪突然停了一下,并把头稍微侧了侧,但是没有转过身。“今晚…留下来吧。”
哲修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把手抱得更实,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