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呀杀猪郎啊,拿着把杀猪刀闯一闯,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风雨狂,只怕别人骂我怂啊,不敢杀猪,没脸见爹娘········”
热闹的街市中,只见一位少年,着一身粗布衣衫,嘴角叼着一根嫩草,时而吹吹口哨,时而又嗯嗯啊啊地唱着乱七八糟的小曲儿。
这首曲子,是少年自己编的,曲子名叫——
《杀猪曲》。
这少年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松松垮垮,唯一坚挺的是他的那件粗布裤子,看起来硬邦邦的,至少是半年没有洗过的样子。
少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全身上下,唯一有些突兀的,是别在他的腰间的一柄短刀,随着他摇晃的脚步,一晃一晃的,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
这柄短刀,是一柄杀猪刀。
“秦跃哥哥,你快过来啊!”
忽然,街头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欢快地望着少年喊了一声。
很明显,“秦跃”就是这少年的名字了。
这小女孩衣着很破旧,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过,这身破烂的衣服却遮挡不住她的清秀眉目,一看便知,这女孩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小月,找你秦跃哥哥有什么事情啊?”秦跃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吹着口哨,望着这小女孩说道。
这小女孩,叫做小月,一脸灿烂,说道:“秦跃哥哥,谢谢你昨天给我的糖果。”
“小事儿,不就是糖果么。说吧,今天还想不想吃?”秦跃摸了摸小月的头,调皮地笑了笑,说道,“你秦跃哥哥待会给你去买。”
“想啊!”小女孩脱口而出,看得出来,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的。
小月虽然是街头的一个穷困小女孩,却还是有着女孩的羞涩,此刻她咬了咬嘴唇,说道:“秦跃哥哥,我——不想吃糖果了,今天我是来给你一件东西的。”“小月,什么时候跟你秦跃哥哥这么客气了?”秦跃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说道,片刻,他又疑惑地问道,“小月,你要送什么给我?”
小月不说话,低头从小衣兜里拿出了一把糖果,递到秦跃的面前,想了想,终于说道:“秦跃哥哥,爹爹不让我拿你的糖果了,因为他说,你送给我的这些糖果,都是在城南那边的糖果铺里偷来的。这个,给你吧。”
小月满脸失望,将手里的糖果塞到秦跃的手里,瘪着嘴说道。
秦跃忽然停止了吹口哨的动作,脸色一变,似乎有些窘迫,但很快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望着小月,说道:“小月,这些糖果是我送给你的,就算糖果是我偷来的,也不关你的事,你就放心地吃吧。”
小月想了想,满眼困惑,轻声地说道:”这个——可以么?”
她自然是很想吃手中的糖果的,此刻她已经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糖果,垂涎欲滴了。
“可以!小月,放心吧,以你秦跃哥哥那高深莫测的身手,他们是不可能发现我那‘顺手牵羊’的本事的。哈哈!”秦跃双手抱在胸前,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秦跃哥哥,我就放心啦!”小月毕竟是小孩子,终于忍不住,将递到秦跃手里的糖果又拿回来,放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不过,很快小月的神情变了,她看到了一个人。
“秦跃哥哥!”小月尖声喊了一声,“王凤眼来了!”
秦跃一回头,立马吓得魂飞魄散!
一位满脸怒气的中年妇女,生着一双丹凤眼,眉毛高挑,看起来极为凶狠!
一般人的丹凤眼,特别是女人的丹凤眼,都是妩媚漂亮的,而这位中年妇女的丹凤眼,却有着一股怒气横生的味道,让人胆寒。
这位长着丹凤眼的妇人,也就是城南糖果铺的老板娘,是镇子里人人皆知的“泼妇”——王凤眼。
秦跃哪里还顾得上说话,立马拔腿就跑!
“混小子,给老娘站住!”王凤眼锊着袖子,大步赶了上来,愤怒地呼喊,“给老娘站住!”
“秦跃哥哥,快跑啊,加油!”小月拍着小手跳了起来,极为焦急地大喊着!
“好你个小妮子,小狐狸!”王凤眼怒气冲冲地瞪了小月一眼,“竟然为虎作伥,简直无法无天!”
怒骂之间,王凤眼再看街头之上,哪里还有秦跃的身影,他早已跑的不见踪影了。
王凤眼叉着腰,龇牙咧嘴,怒不可遏,她瞪着小月,喝道:“小妮子,以后你要是再敢拿秦跃那混小子的糖果,看老娘如何给你爹爹讲!看他如何收拾你!哼!”
“我——”小月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满脸委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哼!看在你老爹的份上,老娘今天放过你!刚才的话,你给老娘记好了!”王凤眼一个大人,终归不能为难一个小女孩,她再次白了小月一眼,一甩衣袖,往回走了,一边走,还囔出了一句话——
“这小妮子,长大了必然是一个狐狸精!”
“狐狸精········”
小月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以她这么小的年纪,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狐狸精”,这时候,她委屈地躲在街角的墙边,扶着墙壁,向街道远处瞭望,轻轻地说了一声:“秦跃哥哥,你一定要加油,一定要完成你的梦想——梦想——杀一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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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一定是有梦想的,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
梦想,是支撑着人们前进的动力。
若是一个人失去了梦想,那他活着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秦跃的梦想,的确是杀一头猪。
此刻,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谋生活的地方——
一间屠宰场。
磨刀霍霍,热气沸腾,腥味弥漫,嚎叫阵阵。
此处,是烽火郡城的一家猪行的屠宰房。
杀猪的地方,可能哪儿都有,不过,整个火魂族,却只有一个叫做“烽火郡城”的地方。
一块牌匾,在热气与血腥气味之中,经过了长年累月的侵袭,已经变得斑驳破旧了,不过,它依旧高高悬挂在屠宰场的门脸之上,只因为它上面的四个字——
“侯府猪行”!
“侯府猪行”,按照传统的意义来说,就是一间屠宰场,专门屠杀生猪,但是,这间屠宰场与“侯府”牵扯上了关系,故而有些不一般。
侯府,是烽火郡城的郡王府,整个烽火城的主人。
侯府的主人,名叫上官流火,其人如日中天,赫赫声名,是火魂族族长御封的侯爵——“烽火侯”,独霸一方,威名远播。
“烽火侯‘”上官流火的府邸,便处于烽火郡城的最繁华地带,地势开扬,浩瀚百里,院墙高耸,楼宇叠嶂,气势恢宏。
侯府之中,护卫林立,森严无比,而且,仅仅在侯府之上做奴仆的人,就有成千上万之众,如同过江之鲫,蔚为壮观。
能够在侯府之上做一个奴仆,也就是府上的“内奴”,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而像秦跃这种“侯府猪行”的小厮,只能是最低微的侯府“外奴”。
“外奴”也就是烽火侯府之外的奴才,这间“侯府猪行”,因为常年为侯府供应生猪肉,故而是侯府膳房统管之下的一户屠宰场,在这里混迹的人,就成为了侯府的“外奴”。
毕竟,像“杀猪”这种极不入流的行当,是不能进入鼎鼎大名的侯府之中的。
但是,即便只能做侯府的外奴——像秦跃这般的外奴,每个月也会得到侯府的月供,虽然不多,却能够保障最起码的温饱。
“看来又要继续装孙子了。”秦跃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走进了屠宰场。
此刻,杀猪场面此起彼伏,猪嚎阵阵,血光四射,所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这里就是家常便饭。
秦跃一眼瞥见了他的头头——侯府猪行的“行头”,名叫王屠刀。
王屠刀的一把杀猪刀,可以说是杀猪无数,是每一头猪的梦魇。
此刻,王屠刀也看到了秦跃的到来,但他不动声色,只在片刻之间,就用极为娴熟而拉风的动作,将一头嗷嗷嚎叫的大肥猪宰杀掉了。
“放血、冲水、剃毛、破膛、分块,手脚快点,麻溜儿的!”
王屠刀稍作休息,如此命令身边的几个打下手的小厮。
这是宰猪的步骤,从杀掉一头猪到分成每一块生猪肉,其中的分工,是很详细的。
“行头,我来了。”秦跃走了过去,卷起袖子,紧握着他的杀猪刀。
“秦跃——”王屠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是要来杀猪么?”
“行头聪明过人!”秦跃笑嘻嘻地说道。
“哼!”王屠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少跟我贫嘴!杀猪这件事情,你还不够资格,过去,给猪剃毛!”
“行头,给我一个机会啊!”秦跃哀求地说道。
“不行!”王屠刀斩钉截铁地说道。
之所以秦跃这般期望能够亲自杀猪,那是因为,在屠宰场之中,能够杀猪,就有了一定的资本,别人也不会轻视你了。
而且,猪行之中,杀猪人,也就是屠夫,每个月得到的侯府月供,自然是比一般的打杂小厮要高不少的。
“行头,求求你了!”秦跃拉下脸来,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看你,身材弱小,连刀都握不稳,怎么杀猪?若是反而被猪挣脱了,岂不是大笑话!你让老子这个做行头的老脸往哪里搁?”王屠刀嘲讽地说道。
“我不会像上次一样了,一定不会了!”秦跃坚决地说道。
“上次?你还有脸说上次?”王屠刀忽然怒了起来!
王屠刀哪里能忘记上次秦跃也是这么要求,想要亲自来杀一头猪。
可是,结果呢?
结果,秦跃手一抖,杀猪刀掉在地上,那头老母猪挣脱捆绑,拼命奔跑,在屠宰场里乱窜,若不是最后这头大母猪撞在屠宰场里面的一棵大槐树上,不知道还要出多大的乱子!
秦跃低头不语,显然有些愧疚了。
“你也知道惭愧!”王屠刀摸了摸嘴边的胡子,怒喝一声。
“上次,那是失误——失误了。”秦跃挤出了一些笑容,如此说道,不过他的笑容里,还是多了几分的惶恐与不安。
“滚——滚开!”
王屠刀狂喝一声,双拳握紧!
“完了,这死屠夫要发火了!”秦跃心下一惊,赶快向外奔去!
“没用的混小子!还想杀猪?给老子做一辈子无用的外奴!”
王屠刀的怒喝,如同雷霆一般。
“一辈子无用的外奴·······”
秦跃暗暗地默念着这句话,心中没有想到太多,唯一想到的,是以后有机会了,非得将王屠刀宰了!
“愣着做什么!给老子剃毛去!”王屠刀怒喝道。
“好好好,给你剃毛,给你剃毛!”秦跃低声喃喃自语,暗自窃笑了起来。
“给我剃毛?**的把老子当做猪了么?混蛋!”王屠刀一拳撸了过去,可是秦跃这小子倒是机灵,一下闪过去,跑一边去了。
“老子今天暂且放过你!剃完毛了,给老子送猪肉到侯府,麻溜儿的!”王屠刀重重地说道。
剃毛是一个很简单的活计,用一只铁刷子,剃掉被杀的猪身上面的毛,就可以了。
“剃毛,剃毛!王屠刀你这个死猪!剃死你!”秦跃一边给一头已经被宰掉了的大肥猪剃毛,一边愤愤不平。
此刻,这头大肥猪的一张猪脸,对着秦跃,似乎也带着嘲笑。
“王屠刀这个死猪始终不放手让我杀猪,那么,我该怎么在这里混下去啊?唉,真是头疼,要是真的一辈子在这里做打杂的,被人呼来喝去的,还不如死了好!”秦跃还算有些骨气,他暗自这般思量。
“王成那小子仗着他老头王屠刀,跟我年纪差不多,现在已经可以杀猪了,独当一面,而且还可以去侯府偷偷地学学魂术,大爷的,他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栽在他手里了!”秦跃暗暗想道。
剃完了猪毛,秦跃要做的,是送一车猪肉到侯府。
“做牛做马,还要往侯府拉猪肉!要是能够见到·········”秦跃嘟囔几句话,眼中闪现出几丝喜悦。
不过,当他拉着一车猪肉来到屠宰场门口的时候,他立马郁闷了下来。
因为,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秦跃最不想看到的人。
“站住!”
这人冷喝了一声。
一位健壮的少年,肌肉结实,在阳光下闪着黝黑的光泽,此刻,他极为轻蔑地望着秦跃,如此说道。
这少年,名叫王成,是这户猪行的“行头”——王屠刀的儿子。
王成在十一岁那年就已经可以独自杀猪了,可以说是猪行之中的一位天才——天生胆大力大,故而,他不但是王屠刀的儿子,更是猪行的未来接班人。
秦跃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板车,隐忍不发,只顾向前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猪行的大门。
“废物,老规矩!”王成得意洋洋地喊了一声,靠在门口,手指轻敲着门沿,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秦跃知道王成口中所说的“废物”是谁,也知道“老规矩”是什么,每次从猪行向侯府送猪肉,只要见到了王成,秦跃就免不了要被奚落鄙视一番。
现在,秦跃要做的,是恭恭敬敬地望着王成,喊一声——
“大爷!”
然后,秦跃就可以像乖孙子一样,拖着板车向外走了。
这一幕,已经无数次地出现,已经让王成感到习以为常了。
不过,这位嚣张跋扈的少年,没有察觉到一丝轻微的变化——那就是,秦跃的一双手,已经握得紧紧的,指甲都深入了肉中,渗出丝丝细血!
秦跃的脸色发白,却有一股难以想象的坚韧,他没有恭恭敬敬地说出“大爷”这两个字的称呼,像一条狗一样在王成的身前摇尾乞怜,而是在这两个字的前后,各加了一个字——
“你大爷的!”
秦跃满脸的坚决与愤怒,是比他骂出来的“你大爷的”这四个字,还要让王成感到震惊的。
“找死!”
王成大喝一声,他哪里还顾得上思考,一双如同猎豹一样的眼睛,射出丝丝的寒光,冷哼一声,他猛然伸出手,几番虚晃,只见一团烈火,在他的手掌心燃烧了起来!
秦跃着实被吓得呆住了!
因为,此刻王成祭出来的,赫然正是火魂族的魂术——“火芒”!
“火——芒········”秦跃都有些哆嗦了。
以自身修为之力,施放魂术,祭出火芒,是火魂族修炼之人的基础法术。
此刻,王成得意洋洋地望着秦跃,他只用一挥手,那么,他手中的火芒,便会直扑秦跃而去,不说将秦跃烧死,也足以让他受够苦头了!
“这小子无法无天,少主人,让他吃吃苦头!”
“少主人,是应该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了!”
很快,屠宰场的屠夫们迎了上来,围在两人的周围,慷慨激昂,全部都是为少主人说话,站在他这一边。
这位未来屠宰场的少主人,自然是拥有绝大多数的拥护者,不但如此,王成还拥有魂术!
“你用火芒烧过来吧,不光把我烧成熟肉,将这车的肉也烧成熟肉,看你怎么向行头交代,看你们怎么向侯府交代!”
秦跃凛然站了出来,言辞严厉。
本来是一车生猪肉,若是送到侯府,变成了熟肉,恐怕不好。
这一点,王成当然知道,他并不鲁莽。
即便是未来的猪行行头,即便身怀一些魂术,但是,一提到侯府,王成也要畏惧。
果然,王成的手慢慢松了下来,那一团火芒,也逐渐暗淡,直到消失不见。
”少主人,秦跃这小子竟然胆敢威胁你!看我们怎么替你收拾他!”两三位屠夫大步向前,举起大手掌,便要往秦跃的身上招呼。
“大爷的,王成这混蛋都有些畏惧了,你们这几个莽夫竟然为了溜须拍马,这么赶着出头!”秦跃见这伙身强力壮的屠夫们上前来,面对自己,就像面对他们平日里宰杀的猪一样,简直一点也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慢着!”
王成大声喝止!
“少主人,这是············”这些表忠心的屠夫们,有些不理解,都困惑地望着王成。
“你——滚吧!”出乎意料的是,王成并没有仗着气势与自己的魂术身手跟秦跃动手,他铁青着脸,低沉地喊了一句话,“送完了这车肉,等你回来了,看大爷怎么玩死你!”
秦跃还能说什么呢?
他赶快拉着板车向外奔出去了!
“少主人,这小子如此大逆不道,简直该死!”
“少主人竟然放过了他,真的是大人大量,胸怀宽阔!”
“少主人就不应该放过那小子,只需少主人一句话,咱们便可以将那小子废了!”
几位死忠于王成的屠夫们,情绪激昂,议论纷纷。
“你们真的不想放过那小子?”王成神色严肃,如此问道。
“当然!”
众屠夫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现在人多耳杂,我要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他,毕竟影响不好。待到晚上,你们跟着我·······”
王成放低了声音,与一众屠夫们暗暗密谋了起来。
望着秦跃远去的背影,王成的目光之中,陡现出几丝惊人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