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偏院里,果然有三间并排的房子,织锦的房间在中间。进屋的时候,陆羽珩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段日子,我不能回玉里,你自己警醒些。”
织锦轻轻点了点头,被他这句话说得心里有些发慌,就好像这深宅大院真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赶了一天的路,织锦觉得很是疲乏,何家的床又软又香,她几乎是刚一沾上枕头,就立刻昏睡过去。
夜里,似乎起风了。窗子没有关严实,被风打得“喀喇喀喇”作响,织锦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揉揉眼睛,翻身光着脚爬下床,走到窗边想要合上窗户。
窗外,树木花草不住胡乱摇动,影子放大了好几倍投影在墙上,看起来好不吓人。
隐约,她听见有一个声音从院门外飘了进来。
是个女人的声音,初时像是在哭,后来又觉得是在唱歌,到了最后才发现,那竟然是声嘶力竭的嚎叫。
“我的脸,脸哪……我的脸哪……”
“我的脸哪……啊……”
织锦听得身上剧烈的一抖。
不是这么邪门吧,闹……闹鬼?
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越来越响,似乎就在屋子外面,穿过四面墙就要透进来。
织锦吓得一声大叫,连穿鞋也不记得,打开门冲了出去,使劲敲着林烈房间的门,急急叫道:“烈哥哥,烈哥哥快开门哪!”
回应她的,只有屋内如雷的鼾声。
怎么睡得这么死?!
她又折到另一边,站在陆羽珩的房间外,犹豫了一下,手指还是叩上门板。
“陆大哥,你睡着了吗?”
门几乎是立刻就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她吓了一跳,但随即安定下来——陆羽珩穿戴整齐,就站在她面前。
“被那叫声吓着了?”他淡淡地问道。
“你也听到了对不对?陆大哥,今天你跟我说的,有趣的事,难道就是指这个?”她拽住他的衫子,急切地问道。
他脸上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沉声道:“织锦,不要什么都发问,你应该慢慢学着自己去发现。”
“可是……”
“好了,我知道你害怕,可害怕顶不了作用。今天我可以收留你在这里避难,明天,你能保证永远有人护着你么?”
陆羽珩将织锦按在凳子上坐好,倒了杯热茶给她。
“我胆子可不小!”她有点不服气,然而很快又摆出副做小伏低的神态来,“我就是有点紧张……陆大哥,今天你可不可以让我暂时在这呆一会儿?你给我讲讲爹和娘的事情,好不好?”
她半趴在桌子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带着恳求的意味。
“你爹和你娘?让我想想。嗯……你还记得红叶坡的秋天是什么样子吗?天气一转凉,坡上的树叶全都变红了,落得满地都是,非常漂亮。你娘那时候喜欢穿素色的衫子,在红彤彤的树下穿来绕去,你爹进山打猎,回来时正打那里经过,只望了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织锦?”
少女已经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嘴巴半张着,长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抖动。
他叹了一口气,从床边取了一件衣服,轻轻搭在了织锦的身上。随后,在桌子的另一头也趴下来,闭上了眼睛。
……
睡了不上一个更次,陆羽珩突然被屋内的一阵异响惊醒。
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揉搓纸片,又想是有人在咯吱咯吱咀嚼着什么东西。
这样的高门大户,断不可能有老鼠,那么……难道是鬼邪之物?
“谁?!”他断喝一声站起身,伸手点燃桌上的蜡烛。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烛光摇摇晃晃地亮了,织锦的脸在他眼前逐渐清晰。
面前的小少女手里握着半块鹭鸶饼,脸腮鼓起来一块,嘴角还残留着黄褐色饼渣,正瞪着小狗一样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你这是……”他啼笑皆非,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
织锦倒是冲他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饿了……”
刚才怕成那个样子,还有心情理肚子饿?何况,晚餐时明明看到她吃了不少啊!
陆羽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冷着脸道:“吃完了吗?睡觉!”
“嗯……”织锦连忙将剩下的饼一股脑塞进嘴里,趴下来阖上眼睛,嘴里却还在不住地动。
他在吹熄蜡烛之前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心中自语道:“你爹若是知道你生得这样可爱伶俐,不知他还舍不舍得拿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