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深深凝望,雪山一别,竟穿越了千年的时空,此刻相见,万千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抓住风中的哪一端。
“老公!”小小泪眼婆娑地扑上前。
“小小!”柳和平干涩地回应,双臂僵硬地环上小小。
小小感觉到他的不自然,“是不是不习惯我这身样貌?”
“嗯。”柳和平点头,松开她的腰肢,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确实饿了,还是老公关心我。”小小一脸幸福地依偎着他,犹如寻到了避风港的一叶扁舟。
柳和平引了她来到矮几前坐下,自己绕到了对座,他端起青花瓷碗舀了满满的一碗西湖牛肉羹递给小小,“快吃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老公你太好啦!”小小连勺子也略去了,直接对着碗口呼噜个底朝天,“好久没吃到了,太好吃了!”随后盛满了一碗递到柳和平面前,“老公,你也吃啊!你不也最喜欢吃吗?”
柳和平看着碗口的残渣舔了舔微干的嘴唇,喉结上下浮动,“还是你吃吧,我这两天吃多了上火。”
“上火可不能掉以轻心,很容易得溃疡的,饮食要清淡,多喝开水,这古代的医术可没咱那会先进,一个小小的伤寒都能要了人命。”在现代的时候,只要柳和平有个感冒咳嗽的,小小就格外地上心,这会更如惊弓之鸟,放下美食几步走过去紧挨着他坐下,“来,啊……让我看看舌苔。”
“不用了,没事!”柳和平不着痕迹地向一边让了让,指着满桌子的菜说道,“快吃吧,你得好好补补,看你瘦的。”
小小拍拍脸蛋,“已经好多了,你要是见到四个多月前的我,估计得当我是从难民营逃出来的。”
“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让你受苦了。”柳和平心疼地看着身侧这个瘦小干瘪的小女孩,虽然容貌大相径庭,但骨子里是他的结发之妻田小小,毕竟在一起七年的时光,谈不上轰轰烈烈的瑰丽爱情,但也是有血有肉的相依相伴。
面对柳和平突如其来的脉脉温情,小小心里漾起蜜般的甜意,深情的目光在他眉眼和唇间流连,最终停留在她日思夜想的唇上。
柳和平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在一翕一张之际,小小站起身将唇覆了下去。
柳和平似一段被压缩了的弹簧,猛地推开小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小小重重地摔倒在地,尾骨着地锥心地疼。她侧过身边揉边看向老公,满眼里挂满了问号。
柳和平意识到失态,忙上前扶起小小,懊恼地甩了自己左脸一巴掌,“小小,对不起,我……”
见他这副模样,小小心软地抚上他隐隐红肿的脸颊,笑着说道,“没关系,谁让我这副模样太小了,换了我也会觉得是猥亵儿童呢。”这一笑极苦,直觉告诉她,当一个男人爱上别的女人的时候,身体会作出最本能最切合心意的反应,也就是说,他移情别恋了。
柳和平勉强地扯动唇角,“可能吧。”
“老公,干杯!为了我们的重逢!”小小提起酒壶斟满了两杯,其中一杯递给柳和平。
“干!”柳和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小小不满地说,“还没碰杯呢!重来!”说着,为他满上,结结实实地撞杯之后,方才一口喝下。
“多吃些菜,空腹对身子不好。”柳和平夹了块糖醋里脊放在小小碟子里。
不知是话中听,还是酒精的作用,小小心头热乎乎的,执起杯子说道,“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杯,就祝我们和和满满,福泽延绵。”
柳和平眼神一滞,闪过一丝心虚,面上尽力地维持着一团和气,与小小连干了几杯。
酒过三巡,柳和平双眸染上了醉意,但还未到胡言乱语的地步,他借着酒胆说道,“小小,我有事和你商量。”
在现代小小是众所周知的“一杯倒”,不想这具身体却是千杯不倒,这么五六两白酒下肚神清目明,此刻听到柳和平这句酒话心里直犯哆嗦。酒这玩意,是专走极端的东西,一端连着锦上添花,一端连着消愁解闷。虽然第一反应很排斥接下来商量的事,但她还是点下了头。
柳和平面色踌躇,随即仰头兀自灌下一杯酒,放下酒杯时已是目光坚定,“小小,我的这个身子自幼就订下了一门亲事,来到这里的三天后我就娶她做了妻子。”
终于到了面对问题的时候了,尽管早已得知这一切,但听别人说和亲耳听他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前者是尚有回旋余地的切肤之痛,而后者则是生生地剜除了半边心脏。
见她不说话,柳和平干咳两声,“小小?”
小小眨了眨眼睛,硬挤出一个微笑,“老公,能不能休了她?”
柳和平摇摇头,“我没有理由休了她,而且你也知道,这里不像现代,一个女人若是被休了,很可能把她推向了死路。”
“或者,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凭着我们的力量,一定能过得很好的。”小小紧紧攥住了柳和平的衣袖,仿佛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柳和平依然摇头,“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小小直直地看向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男子变得陌生起来,他已彻底成了苏华卿,别人的老公,也即将是别人的父亲,不再是自己的那一个,尽管他的灵魂是柳和平。她咽下满腔酸涩,“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你愿意的话就进苏家吧,我已经和芝芝商量过,她也同意了。”柳和平鼓起勇气终于亮出了底牌。
“进苏家?做小妾吗?”小小平静地问,心却随着那一声亲热的芝芝沉落冰海。
柳和平点头,随后解释道,“我知道做妾委屈了你,但是得入乡随俗啊,我也是没得选择,你也不希望我不负责任,对吗?”
小小脸色煞白,入眼处一片苍凉,这雅间里的一切,墙壁、挂画、屏风、窗台、桌椅,刹那间全都失了颜色,只剩下黑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