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柳和平伸出五指在小小眼前晃动,试图拉回她毫无焦点的目光。
半晌,小小腾地站立起来,“我祝你幸福!后会无期!”说完便向门外冲去。
“小小!”柳和平快步追了过去,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在这里的身世我都查过了,日子连清苦都算不上,总是被人欺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小猛力挣脱,决然地拉开虚掩的雕花木门,转身说道,“我有一个温暖的家,那里的人个个都认真地生活着,请你不用担心,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连四五十岁的糟老头都愿意伺候,为什么就不肯给我做妾?”看着渐渐合上的门缝,柳和平大吼,愤怒地将手中的白瓷酒杯摔向紧闭的木门。
砰然激荡处,白光飞溅,碎碎点点,每一个碎片中都倒放着一段往事,落地的瞬间,往事如尘,随风而逝。
小小从茶楼里夺门而出,沿街奔跑,眼泪在身后洒落一地,蜿蜒成溪。路人纷纷侧目相顾,以为是哪里来了一名疯妇,在看清小姑娘的面容之后,好奇化为了一声惋惜。
一口气奔出繁华热闹之地,四周的景色渐渐寥落,灯火也黯淡下来。小小在一处岔路口停下,环顾四下,全然陌生之地,显然是迷路了。她心里哀叹,屋漏偏逢连夜雨!也罢,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就近找了一家小酒肆喝起闷酒来。
“老板,再来一壶酒。”小小大声吆喝,什么淑女形象,什么回家的路,统统甩到了脑后,此刻她只图一醉。
一名身材矮小蓄着小胡子的中年大叔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来到小小桌前,皱着眉看着一桌子十几个或立或倒的酒瓶子,“小姑娘,你看都午夜了,别再喝了,早点回家吧。”
“不,我要喝。”小小仰头对着壶嘴吸了一通,只流下几滴酒来。她猛拍桌子,嘟着嘴不满道,“快拿酒来,你这不是酒馆吗?开门做生意就要让人喝个痛快!”
“小姑娘,你说一人在这里喝醉了可怎么办?我这也快要打烊了。”大叔好心劝道,见小小满脸倔强,只得又说,“你这样喝酒可极为伤身哪,再说这么晚不回家,你父母该有多担心哪!”
“父母?……爸爸……妈妈!”小小哗的哭了起来,这段时间以来都是靠着对老公的希望才支撑了下来,可现在老公已经是别人的了,她连仅有一点活头都没了。此刻心底的哀痛伤悲被爸妈这两字全激发了出来,曾经如铁山般的依靠再也找不着了,想至此,她的心就似被千军万马踩踏而过,酒精似乎成了唯一的良药,她揉揉肿痛的眼,晃悠悠地站起身,高高扬起酒瓶子,“老板,你到底拿不拿酒来,不拿我可就砸了。”
大叔叹着气摇摇头,举手投降,“好好好,最怕你们这些小祖宗了,我这就去拿酒。”
“老板,多取几壶酒。”西边角落里的一桌喊道。
“好嘞!马上就来。”大叔应道。
“就放那桌吧,今天我和小妹妹不醉不归。”那桌的男子拎起酒瓶走了过来,在小小对面的座位坐下。
大叔上下打量着这位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小心地问,“你认识这位小姑娘?”
男子点头,“放心,我不是采花大盗。她欠了我银子,正愁没钱还呢。”
大叔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两人,转身去柜台取酒。
“小小?”男子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动,试图将她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
小小打了个酒嗝,抬起无神的双眸,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了来人,“是你呀!金蛇!这回有没有被偷钱啊?”
“为什么独自喝闷酒呢?”他问。
“还不是因为你们臭男人!”小小现在看见年轻男子就愤愤然,尤其是长相白净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哟,你才多大点,就上了臭男人的当了?”他打趣地看着她。
“我两个年龄加起来比你可大多了。”小小拍着小胸脯笃定地说。
“两个年龄?”他好奇地问。
这时,大叔拿了几瓶酒放在了桌上,无奈地说,“酒来了。”
小小挨个数起了酒瓶子,“一、二、三……六,来,每人一半。”她将三瓶搂到自己身前,另三瓶推到了对面,“喝!”
没一会功夫,六个酒瓶子都倒在了桌上,小小喝下最后一滴酒,朝着老板喊,“大叔,你这酒瓶子怎么都是儿童尺寸,拿酒坛子来。”
老板看着酒兴十足的两人,耷拉了眼皮从里边取出两坛女儿红,“就这些了,这些下去再倒不了,我这酒肆明日就改成茶馆。”
“哈哈!大叔把好酒藏起来了。”小小踉跄着站起,头有些晕,但还是很清醒。
男子也站了起来,扒开坛子的封口,“小妹好酒量,来,喝!”
“我要把你们这些臭男人全都喝趴下,嘿嘿!趴下!”小小双手托住酒坛想举起了喝,但坛子实在太沉,这身子又是瘦瘦弱弱的,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都动不得它分毫,最后只好取了一只大碗,从坛口伸进去舀了出来喝。
男子看着小小专注而稚气的举止,脸上浮起了笑意。
一坛酒喝到一半之时,小小翻了个白眼,倒在了桌子上。
门外进来一名黑衣劲装男,对着男子毕恭毕敬地说,“主子,是否需属下送她回去?”
男子默不作声地起身,拦腰抱起小小向外走去,留下一脸惊讶的黑衣男。
谷雨县东郊的羊肠小道上,一辆青篷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车厢内一名男子怀中抱着沉睡的小女孩,含笑的眸光落在她素净的脸上,这张脸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天香国色,但极为耐看,尤其是那道美人裂令人过目不忘,假以时日,她必定是名别具风情的女子。
纵然阅尽天下女色,也唯有她能勾起自己想再相见的欲望。男子掀开帘子,望向浩瀚飘渺的星空,有点明白为何娘会郁郁而终了。
女人能将敬仰、爱戴、感恩、同情之类的通通转化为爱情,但男人不同,不爱就是不爱,爱上了就是没有任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