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卖出的鸭蛋没人投诉,投毒应是这月的事,这两月进城的人除了柳奶奶、青青、郝大伯,好像也没人了,但这几人怎么看都不像会干投毒这种事儿的。小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每一翻身床板就“吱吱”地响,惊动了同床的楼婶。
“头儿,你看这事会不会是秀才干的?”憋了半天,楼婶终于说出了口,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根本不成立。
“不可能。”小小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想也是,不过,他在这节骨眼上失了踪,难免会有人引发联想,这也是刚才柳奶奶跟我提的。”楼婶叹道。
“这事咱们得追本溯源,楼婶,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老鼠药的?”在现代毒鼠强之类的毒药都是受到管制的,不知这里是否也一样。
“老鼠药这类东西只有在药铺子里才有卖,街市里只能买到老鼠夹和强力贴。”楼婶有点揣摩出小小的意思,接着道,“头儿,咱们明儿就去药铺里问问。”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小小和楼婶赶了个早向城里出发,将东西大街上凡是挂有“药”字的铺子挨个地走了一遍,药铺几乎都以保护顾客隐私为由拒绝透露任何信息。无奈之下,小小只身走进了县衙。
林县令一见贵客上门,又是让座又是上茶,对于小小的请求二话不说应了下来,当场让师爷准备了一份“协查通告”。在小小起身告辞之时,林县令露出一脸难色,说是长子林豪而立之年依旧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秀才,是否可请小小上边打探一下是否有空缺填补,哪怕是捐些银子弄个一官半职的,也算了却了此生的一大遗憾。情急之下,小小答应为他留意,喜得林县令亲自送她出了衙门口。
有了这份通告,先前拿眼白看人的掌柜和伙计们都像换了个人,全屁颠屁颠地从抽屉里取出小簿子,凡是今年售出的老鼠药无一遗漏地抄给了小小。
谷雨县平时看看鸟笼点大,这药铺却遍地开花,足足有二十多家,买老鼠药的名单写满了整整十几页纸,看着密密麻麻的姓名,小小毫无头绪,心里不禁埋怨起来,这天下的老鼠难道全跑来谷雨县开会了?
若以一己之力想找出蛛丝马迹,无疑是大海捞针,小小集合了月牙湖所有人一块详加排查。大伙那乞丐不是白当的,对谷雨县城里城外的各式人等都了如指掌,但凡见着了村名姓氏就能将人家的族谱背了下来。小小暗叹,这些人不去做算命先生和神婆真是浪费了人才。
“头儿,这里有你继母的名字。”郝大伯像发现了新大陆,高声喊道。
小小凑过一看,果然写着“桃花村金彩霞”,联想起那日傍晚在桃树后偷听的情形,那句“我们马家早就和小小断绝了关系”听似决然,但那语气比决然更可怕,透着淡淡的阴狠和毁灭。
在众人惊异的表情下,小小拿起毛笔在金彩霞三个字上画了个圈,认定她为最大嫌疑人。目标确定之后,小小组成了侦查小组,第一组是柳奶奶和十一岁的孙子,第二组是郝大伯和公孙亮,第三组是小梅和天赐。老少病残搭配成同情组合,轮流上场尽可能少引起怀疑。
第一日,柳奶奶祖孙俩扮成流落的难民来到了马家大院的篱笆前,正好遇上金彩霞泼隔夜的洗脚水,被浇灌了全身,那金彩霞非但没有一丝歉意,反而恶人先告状破口大骂两人瞎了眼,大清早地就遇上了晦气。柳奶奶虽然沿街行乞过,但还没受过这般委屈,一气之下抖动了双唇拉着孙子回了月牙湖。
第二日,郝大伯和公孙亮出马,刚进村口,就被一群正在玩耍的孩童用小石子扔个正着,边扔边唱到,“老乞丐,小乞丐,年纪轻轻没活干,饿死他,没人怜。”别看几个小破孩扎着羊角辫,力道可不小,公孙亮的额头被砸出了一个小包立时淌下了血,一见流血,公孙亮就冲上前扭住了其中一名小孩,这名小孩不甘示弱,两人年纪相仿扭打在一起,滚了一身的泥不说,脸颊上都留下了几道鸡爪印。郝大伯瘸着腿劝阻不住,只得挥动着手中的拐棍驱散其他的孩童,那些孩子一见情势不妙,拔腿就跑。不久,陆陆续续来了几名大人,包括金彩霞和一名妙龄少女,两人一来就不由分说地将公孙亮狠狠推倒在地,命根子长命根子短的一通哀嚎,随后又将所有愤恨发泄到了公孙亮身上,抄起柴垛子旁的藤条就往他身上招呼,一些被郝大伯拦了下来,另一些落在了公孙亮背上,围观的村人看不惯金彩霞的跋扈,上前夺下了藤条。两人回去一说,月牙湖的人民火冒了,纷纷扬着拳头要去讨回公道,被小小及时拦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第三日,小梅抱着天赐来到桃花村,村里的女人都聚在一起叠元宝做纸钱,原来过两日便是桃花仙的生辰了,按村里的风俗年年都是要隆重祭拜的。小梅是个讲故事高手,编了一段痴心女负心汉,听得女人们唏嘘不已,给了些米面粮食,闲聊中小梅打探到村里的老鼠并不多,还没到要买老鼠药的地步。这一重大发现如同二月里的春风吹得月牙湖人心里长草了,众人商议了一个铤而走险的法子。
桃花仙生辰这天,厚厚的云层低垂,天空灰蒙蒙的,秋风吹起落叶一片肃杀。桃花村村头的空地上搭起了带棚子的高台,台上一坐桃花仙真身,两侧香火袅袅贡品满满,台下一溜排的长凳。
按照风俗,祭拜大典午时准时开场,先是一段黄梅戏《桃之夭夭》,歌颂桃花仙在人间的善举和恩情,随后是村长上台祈祷平安富足,接着村民们全都对着桃花仙真身伏地跪拜,最后回家祭拜各自屋前的桃树,有尚未及笄或弱冠的人家都要给子女戴上桃枝头辟邪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