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怀疑吕真的,却不是为人方正的骆常云,竟是平日刻意巴结吕真、并对他知之甚深的段莽。吕真有多贪,段莽是知道的;樊平要动手,吕真要溜走,段莽也是知情的。打死段莽也不肯相信,吕真会不借此良机大捞一把!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吕真自导自演来掩人耳目?
好罢,吕真要捞,段莽也管不了。可问题是,如今吕真弄巧成拙,却给全县的佐属造成了天大的麻烦!骆常云断然不肯善罢甘休的,樊歆在一旁也是虎视眈眈,这事禀报上去,自己都免不了受牵连!
段莽目光闪烁不定,脑子里不断的转着念头。要怎么做才能置身事外,保住这条小命?段莽额头上渗出了滴滴汗珠。
“主簿大人有何发现么?”岩鹰有意问了句。
“啊?”段莽有些慌张的抬头,匆匆应道。“没,没有。”
骆常云人老成精,听到段莽的回答有异,心头立时起疑。面色如常,骆常云重重的咳了一声,目光看向游檄盛世华:“盛游檄,可曾看出些端倪来?”
盛世华苦笑一声,黑脸上露出一丝愧意:“大人,这后宅内外不见痕迹,院内又被这积水破坏殆尽,若非贼人有鬼神相助,却又如何能行此事?几仓的物件,莫说是偷,便是县衙抽役搬走也得好几天工夫吧?贼人得来多少才能盗如此干净利落?真有那么多贼人,又何须盗,就是直接将列封攻下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况且,这般搬运,动静当是不小,昨夜有哪位听到了?”
不愧是游檄,几句话就把眼下这案子理出个头绪来了。不过,盛世华这游檄对付的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徒,修行界内的手段已经远远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他不可能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东西叫须弥戒,有一种搬运手法叫五鬼搬运法。
樊歆自然是略有所闻,可他会说么?嘿嘿,满满一大仓粮草、小半仓银两、足足一仓的军械落入他囊中,蠢猪才会吐出来!虽然樊歆明知岩鹰会私藏了不少,可他不会在意,最紧要的东西到手,这就足够了!
这一下,众人都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到吕真身上。除开虚无飘渺的鬼神之论,如今最大的可能就是,吕真早就将这些亏空挪走了,来个贼喊捉贼!吕真越是大嚎,越是暴跳如雷,在众人眼里就越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事到如今,吕大人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得本官只能暂代本县事务了!”骆常云蓦然挺直了腰板,原本混浊的眼球闪出道道骇人的精光。“段莽!本官命你立时盘点全县帐务,天黑前务必核算出亏空!盛世华!本官命你带人全天候把守县衙,无本官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孙景!本官命你封锁四门,加紧盘查!樊歆!本官命你加快卫士操练,谨防盗贼群起!本官自当飞信传书,报与太守处!”
“是!”
“诺!”
就连段莽都赶紧应了下来。这个时候,傻子都会和已有重大嫌疑的吕真撇清关系,何况骆常云还暗示责任由他一力担当!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吕真傻傻的呆立一旁,好半天才听出点味来,立时气得浑身哆嗦。好哇,这是明目张胆的把自己架空,当嫌犯软禁起来了啊!
没人应他的话,每个人都冷冷地看着白痴一般的吕真,仿佛已经看到他的县令职位上打上了一个硕大的“前”字。
按照骆常云的吩咐,众人立刻散去,纷纷履行自己的职司。吕真见此情形,仿佛浑身脊梁被抽空了一般,稀泥似的瘫倒在地。完了,这一次是彻底完蛋了,再抱上谁的大腿都是死路一条。
县卫大营。
吃饱喝足的军士们拿到饷银,顿时士气十足。县尉大人果然信守承诺,说是要弄到粮草和饷银,这便真的到手了,连传说中的漂没都没有,跟着这样的上官,可以预见,以后的日子会更舒心。
樊歆倒也有几分真本事,召集部众,趁热打铁,便将那大风歌基础功法传了出去,让众卫士加紧练习。虽说在樊府备受排挤,可樊氏书籍众多,几位祖宗对大风歌的领悟也尽让樊歆翻得,小小的修改了两个小关节,大风歌奠基的速度便快了许多。樊歆自信,十日内,这帮军士都能有一战之力。
麻烦却出在岩鹰身上。
不帮为何,岩龙岩虎修这大风歌,领悟之快令人咋舌,就连岩豹也快于其他军士,偏偏就这岩鹰的状况令人头疼。
“风,乃是天地元气流动所成。大风歌,实则是让人领悟天地元气,纳四虚之真元入体。”樊歆一遍遍的给岩鹰讲解着自己的体悟。“放开心神,将元气吸纳入体,这便成了。”
岩鹰苦笑连连。不知道是不是修行了巫术的缘故,对天地元气,岩鹰其实比谁敏感,可吸纳入体就出了天大的问题。吸纳,其实也不难,可每一次元气都是入体即出,仿佛岩鹰的身体不是那纳水的水缸,而是没扎的气球,进了多少便出多少,压根就是吸而不纳。
这此,樊歆也没招。若按体质而言,岩鹰根本没什么问题,资质甚至远超他人,可出现这状况,樊歆也无法解释其原因。
岩鹰给樊歆拿银子、粮草和军械,樊歆早已将他视为心腹。情急之下,樊歆顾不得颜面,把陈伍、岳禁与司马升叫了进来,一起会诊这怪像。
饶是陈伍与岳禁见多识广,却也只能摇头。若是体质不佳倒也罢了,明明是个上好的体质却纳不了元气,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虽是樊歆没说,可司马升也隐约猜到几分,这蛮子应该与今日发放的钱粮有关,对岩鹰也略有些改观。沉思了一阵,司马升开始摇头:“依我看,这是他原先修行的术法与大风歌有斥。某才学不足,不知如何化解。不过,列封城中,倒是应该有人能解此惑。”
“你是说痴道伊峰子?”陈伍摇头。“这厮一向痴痴傻傻的,能行么?”
“伊峰子术、符、阵、丹、器精通,尤擅降妖、鬼,五雷术极为精深。只是他过于思念亡妻,弄得有些痴痴呆呆的。不过,以他的见识,这点小事应该能解决得了。”司马升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不过,求他可大为不易,至少在小松观前要跪上两个时辰才得见面。”
跪?岩鹰暗呸了一口。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人,想都别想!知道了地头,就是绑也得绑到他教。
“多谢各位指点了。”岩鹰拱手一笑。不就是小松观么?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倒要见识一下道术是否真如传闻中这般厉害,飞天遁地、画地为牢、点石成金,这些前世听到的传说,不知能否在自己眼前展现呢?真是期待啊!
跪是大可不必,可早起沐浴更衣还是要做的,这可是一种尊重的态度。要早起,自然就得再等一天。于是,岩鹰只能郁闷地看着岩龙岩虎等人修行,自己却无所事事了。纳闷的是,这大风歌,连孙悟饭都似乎听懂了,一本正经地盘膝运功呢!
和樊歆打了个招呼,岩鹰带着猪不戒,大摇大摆地走出营房,上街蹓跶解闷。
“我要吃好吃的!”猪不戒一出军营,立时两眼放光。这头色猪,虽然扳着蹄子都没算清自己究竟弄了多少钱,可心头却明白,这回算是发了!“猪蹄来三碗,吃一碗、倒一碗,摆着看一碗,嘿嘿。”
“猪蹄啊!”岩鹰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猪不戒。
猪不戒勃然大怒:“看什么看!你什么意思!也不看看英明神武的猪爷爷是谁,连猪爷爷的蹄叉也敢想!”
吵归吵,嚷归嚷,猪不戒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岩鹰。道理很简单,须弥戒在岩鹰手上,那可是好不容易才挣下的家业啊!再说,即便猪不戒有钱,一头猪上酒楼,能是什么下场?不是被宰就是成妖怪吓死人!
风舞楼,满满一桌酒菜,岩鹰和猪不戒动手大吃。有钱了,吃得就是爽快,要吃啥就点啥,四碗四碟四点心,猪不戒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阿弥陀佛!”一个肚腩隆起,浑身上下都是肉的胖和尚笑眯眯地看着岩鹰,两个大耳垂有趣地来回摆动,僧袍上净是洗不去的油渍。“贫僧释不开,前来与施主结段善缘。”
岩鹰愣被这凭空出现的胖和尚吓了一跳!这个和尚是怎么来的?以岩鹰的目力居然没能发现得了!
“咫尺天涯。”猪不戒嘟囔了句。“这个疯和尚又在卖弄了。”
释不开笑眯眯地走到猪不戒身旁,伸手揉弄了一下猪不戒的耳朵,笑呵呵的道:“猪小施主,咱们又见面了。你这耳朵,可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猪不戒一下跳了起来,迅速闪到一边,瞪着小眼怒视着释不开:“疯和尚,我警告你,不准打我耳朵的主意!”
连猪不戒这凶猪都如此忌惮,这疯和尚,真的很利害么?岩鹰迅速在心头打起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