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风平浪静中度过。
新来的女房客余悠悠维持着无所事事的生活,每日里睡到日上三竿,剩下的时间,除了和程筱柠找茬斗气,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拽着她那亲爱的“干哥哥”撒娇发嗲,寻一切机会黏在他身边。对于这样的情形,程筱柠虽然觉得可笑,却不得不承认这意味着暂时的安全——至少现在,她尚不用在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高亦泽仍旧每天夜里外出,凌晨方归,然后,在书房度过整整一个白天的时光。日子久了,程筱柠不免也觉得有点无聊——话说去去那边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传来啊?她好歹也是猫妖族首领,一点正事不做,成何体统?
“烦,烦死了!”
已经是三月了,却一点回暖的迹象也没有。筱柠半跪在客厅里,从冰冷的水中捞出脏兮兮的抹布,一下下擦拭着地板,手指被冻得通红,嘴里不住地嘟嘟囔囔。
“铃——”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连忙草草擦了手,抓起电话来看也不看送到耳边。
“沉羽,是我。”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喑哑的声音。
“来来?”筱柠开心得差点跳起来,“你回来了?”
“我在高家门外,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程筱柠下意识朝楼上望了一眼。
这个清晨,高亦泽已经用完早餐,一如既往地上楼了;余悠悠还没有起床,偌大的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好,你等着我。”说完,她迅速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膝盖,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口拉开门,一闪身,掠了出去。
……
“哎呀我的妈,总算是有个伴了!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个破屋子里有多无聊!”筱柠亲昵地揽住来来的肩头一叠声嚷道,“对了,我不是让去去吩咐你在妖界多休息几天吗?这么着急干嘛?”
来来憨厚地笑着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掏出一个木头小盒递到她手里:“呵呵,你一个人待在C城,我总是不太放心。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还是赶紧回来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喏,药婆婆让我带来的,你今年又差不多到服‘漱心丹’的时候了。”
“唔,还是你对我好!”筱柠接过木盒点点头,“去去呢,他一定还在偷懒吧?”
来来的脸色暗了一下,脑袋也不自觉地垂了下来,含混着道:“那个……执事长老需要他帮忙,暂时腾不开手过来,所以……”
“他那两把刷子,别添乱我就给他烧香了,能帮什么忙?”筱柠没心没肺地问道。
“沉羽——”来来猛地抬起头,双眸直直盯着筱柠的眼睛,缓慢地道,“还有半年就要举行婚礼,有些事,是该筹备起来了。”
程筱柠一下子愣住了。
婚礼……
可不是?只剩下半年,她就将要嫁给狮族首领啸渊了。两族首领联姻,这在妖界来说可算得上是一件盛事,诸位长老早就议定吉日,天塌下来也不容更改。生命中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给抛到脑后了?
“你也知道,去去那家伙别的都不过尔尔,唯对婚宴嫁娶事宜最为拿手。再说,他又是你的得力助手,对你的喜好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只剩下半年,执事长老断断少不得他。我嘛,我是个粗人,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干脆回来了。”
筱柠对来来说的话充耳不闻,只管怔怔地站在那里。这就要开始操办婚礼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木已成舟,再也容不得更改?要不是她意气用事……
来来见她久不出声,咳嗽了一下,凑近她带着责备的声气道:“看看,现在开始觉得难受了?婚约是你自己找众位长老定下的,当初我千叮万嘱让你不要使小性儿,你听进去了吗?要我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筱柠牵起嘴角苦笑道:“你别胡说了,哪儿还来得及?我……”
“怎么来不及?你要实在不愿意嫁,我替你说去。大不了惹怒了狮族,要打要杀随便他们,我们猫妖族也不是没人的!到时候打得死伤众多,我就不相信各位长老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理!”
“真闹到这个地步,我这个首领,也未免太不称职了……”筱柠叹了口气,“别说这些了,好歹还有半年,走一步算一步吧。我……”
话还没说完,忽听得围墙外传来一声幽幽的叫喊:“程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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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只见雕花铁门外停着一辆红色的三轮车,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坐在上头,正冲她招手。
筱柠只得暂且将心事丢开不理,快步赶上去,勉强冲那妇女一笑:“郑阿姨,你送菜来了?”
初到程家那天,高亦泽曾说过,他所住的地方离市区太远,若要买菜,只能让筱柠自己想办法。但事实上,从搬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一早预定了住在附近的菜肉贩子,令他们每天早晨送最新鲜的蔬菜肉类上门,费用每月结算。程筱柠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耍自己,难道真会成就感爆棚吗?
中年妇女也还她一个笑容,道:“对呀,每天不都是这个时候?我记得高先生喜欢吃牛肉,今天的特别好,多给他拿了些来,你瞧瞧。”
这个中年女人平常非常爽朗,嗓门特别大,笑的时候连栖在树上的鸟儿都能给吓走。可今天,她的喉咙却十分沙哑,情绪也有些低落,还不住地吸着鼻子。筱柠留心朝她脸上张望一番,发现她脸上的皮肤又干又皴,就像是被泪水洗刷过一样,两只眼睛也肿了起来。
这女人待人一向亲切,筱柠和她的关系素来不错,如今见她这样,难免有点担心。当下便以手指碰了碰她的肩膀,软声道:“郑阿姨,你这是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想到不问还好,话一出口,女人的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滚了下来。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抽泣声。她一边抹着眼,一边道:“丫头啊,我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阴损事,怎么……”
筱柠不禁有点发急,朝来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远些,一手握住郑阿姨的手,急切地道:“你先别哭啊,你哭成这样,我看着心里也难受……不管什么事,你先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哪!”
女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擤了擤鼻子,哽咽着道:“你一个小丫头,帮不了我的,这都是命……”
“郑阿姨!”筱柠一跺脚,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不管我能不能帮忙,至少你应该先说出来。就算我什么也做不了,至少能帮你分担点,你说是不是?”
女人从胸中深深吐出一口长气,摇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想知道,我就说,你信不信的,当个笑话吧。你还记得我那独苗儿子郑磊吗?前两个月,陪我一起来给你们送过菜的。”
“嗯,记得,他怎么了?”
郑阿姨一下子嚎啕起来:“不知道那小子去了什么地方惹上妖祟,他……他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