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请假!”
程筱柠站在书房门口,大声冲高亦泽嚷道。
男人手中拿着一个苹果,送到嘴边慢腾腾咬了一口:“我不准。”
“我就是要请!”
“你听不懂人话?我家里就你一个佣人,你要是不在这里,我的生活起居谁来打点?我的规矩,请假一天扣双倍工资,你看着办。”高亦泽瞟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
程筱柠几步跨进屋子里,立在男人面前,怒气冲冲地吼道:“你除了这招,还有没有新鲜一点的?你喜欢扣工资嘛,扣个够好了!反正我非请假不可!”一边说,一边使劲握住拳头。
高亦泽诧异地问:“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平常也不是这个样子啊,转风格了?”
“你不是想看我的真面目吗?我就是这样的,你要是受不了,尽管开除我就是了,我还不想伺候你了呢!”程筱柠大声吼道。
男人“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小声道:“还挺可爱。你这么着急请假,是打算去帮那个郑蕙香的忙吧?”
程筱柠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在楼下鬼哭狼嚎似的喊那么大声,我很难听不见吧?”
“你既然听见了,就更加应该准我的假!”
“那什么,程妈啊,我就想问一下,你觉得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高亦泽好整以暇地敲了敲桌面,“人家儿子是中邪,你一个女佣,是打算用锅铲和扫帚帮忙吗?”
“你!”程筱柠气得快要爆炸,操起桌上一个圆球形状的玻璃镇纸就要往地上砸。
高亦泽立刻用伸出手指点住她,警告地道:“哎哎哎,我好像早就说过,这书房所有台面上的东西你都不准碰,你忘了?”
筱柠狠狠剜他一眼,将镇纸丢回书桌。低头想了想,放缓口气道:“先生,说句实话吧,不管你准不准,我都一定是要去的。我现在来向你请假,不过是出于礼貌,你能不能也有礼貌一点,不要这样为难我?”
“啧啧,开始动之以情了。”高亦泽笑道,“也罢,你当真要去,我不拦你就是。不过,要是给自己惹回来一身麻烦,可别找我哭啊!”
找你哭?我脑子里进灰了?程筱柠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却恭敬地道:“谢谢你,冰箱里还有一些速冻食品,这两天只好委屈你一下,要是自己不会弄,就请余小姐帮帮忙。郑阿姨那边的事情只要一完结,我保证立刻就回来。”说罢,朝男人弯了弯腰,转身下楼打开门,冲候在一旁多时的来来一挥手,径直往山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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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蕙香的家在离倚云山不远的镇上,筱柠带着来来去到那里时,正临近中午十分,狭窄的街道上除了商铺,不见几个行人。
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在菜市场旁边找到了郑家的所在。这是栋二三十年前修的旧楼,郑蕙香家在一层,外面是卖菜的摊档,人就住在里头,红色的脚踏三轮车停在门口。
筱柠回头瞧了一眼来来,走上前抬起手在门板上轻叩了两下。
“吱扭”一声,郑蕙香乱蓬蓬的脑袋从门里探出来。见到外面的女孩儿,她明显地愣了一下,赶紧敞开门,道:“这……程丫头你怎么跑来了?”
筱柠冲她抚慰地笑了笑:“郑阿姨,我能进去吗?”
“当然,快来,快来!”郑蕙香忙不迭地闪开身子,嘴里嘟囔道,“你从山上下来,挺麻烦吧?”
“还好,就当散步了。”筱柠和来来走进屋里,回头对她道,“郑阿姨,我这么贸然跑来,你别介意。今天早上听你说了郑磊的情况之后,我就觉得一定要来看看。”
“嗐,你有心了,不过那孩子现在一点知觉都没有,也没法亲自感谢你关心,我真是……”
筱柠上前一步,抓住郑蕙香的手道:“郑阿姨你听我说。我家里祖祖辈辈一直有人在做驱邪的行当,我虽然未曾继承衣钵,但从小耳濡目染,倒也学了一星半点。你说郑磊中了邪,能不能让我见见他,或许,还能帮着出出主意。”
“真……真的?”中年妇女霍地抬起头,眼睛里依稀有了几点希冀。
程筱柠点点头:“我也不敢凭空应承什么,唯有先看看再做计较。他在什么地方?”
“在房里呢!”郑蕙香赶紧携起筱柠的手,掀开里间的布帘,将她引了进去。
房间里简陋却很干净,各样家具看上去颇有些年头,擦得锃亮,想来,这对母子平常一定很爱护。半旧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年轻人,筱柠扭头向郑蕙香打了个招呼,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弯腰仔细查看他的脸。
这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她曾经见过一面,长得都算是清秀干净,闲时走在街上,应有不少姑娘会对他投以青眼。可现在,他全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却肿得有从前两倍大,面皮紫涨嘴唇发青,呼吸弱得几不可闻。
这时候,来来早搬了一张凳子过来,摁着程筱柠坐下,附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还没吃药,小心点,不要久站。”
筱柠并不回头答话,自顾自伸手探了一下那郑磊的鼻息,又轻轻碰了碰他肿得几乎透明的脸颊,冷不丁在他靠近肩窝的地方,觑见一条青紫的伤痕,就像是藤条抽过一般坟起二指高。她小心翼翼地拉下郑磊的领子,发现他的胸口还有四、五条类似的伤,大小不一,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这是跟人打架了?怎么会弄成这样?”筱柠转身问道。
郑蕙香走过来,狐疑地朝郑磊心口望去,立刻惊呼出声:“这……怎么搞的?昨天晚上我替他抹身的时候还没有嚒!”
程筱柠心中疑虑更深,双眼不住地在郑磊身上打量,希望能找到一星半点线索。几分钟之后,眼睛忽然掠过碎花布的枕头,登时被一个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根,又黑又长的头发。
郑磊是短发,郑蕙香头发早已花白,像这样乌黑油亮的发丝,断不可能属于他们俩。那么,难道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筱柠和来来对视一眼,站起身来对站在身后一脸焦灼的中年妇女道:“郑阿姨,你还记得郑磊是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吗?”
郑蕙香低头思索了片刻,抹着眼睛,抽泣着道:“要说突然中邪,就是这个星期的事。但要说我觉得不妥,两个月以前就开始了。这段时间里,他看起来心情特别好,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坐着也会傻笑。我问他是不是有了女朋友,他又啥都不说。唉,我这儿子生性就老实,自我跟他爸爸离婚以后,一直由我一手拉扯大。虽然脑子不好使不会读书,我也不在乎,他一直都是个孝顺孩子,谁知道……”
筱柠听她正事没说两句,倒越扯越远,不禁有些着急,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一拍手打断她道:“郑阿姨,你先拣重要的说啊!”
“上个星期天晚上,我本来已经睡下了,忽然听到他在房间里又说又笑。我还以为他趁我不注意把姑娘带回家了呢,赶紧跑过去看。谁知道,我一推开门,就见他一个人对着窗户嘿嘿傻笑,除了他,屋子里根本再也没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