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桐回到戏台前,被告之青宁郡和苏玉屏都跟着秦子川走了,她有些落寞,悄悄坐到了后边。
刚坐定,碧桐就移了过来,眼睛看着戏台,身子却往莘桐身旁倾着,语中带刺问:“四妹妹,你干什么去了?”
莘桐看了碧桐一眼,以前碧桐和秋桐斗来斗去,不管谁输谁赢她只觉得有些惋惜,可现在是痛惜:你利用我来对付他,他利用我来打击你,你再利用我去抱复他,虽然都是因为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伤的终不过是自己人。现在,她有些恨碧桐,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碧桐用阴谋诡计拆散有情人真是可恶!尤其是想到江公子离开时寂寥的身影,她恨不得给碧桐十个耳光!就算是以后嫁进江家又怎样?也得不到江坤的心!感情和幸福不是用把柄来交换的,看青宁郡主那个气势,以后定要给碧桐好看。
不知又过了多久,戏终于唱完了,人也渐渐的散了。
江夫人最后走的,不知和大太太在上房聊了什么。
莘桐和碧桐在外头侯着,过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江夫人才出来,含笑看了看她们,便告别回府了。
莘桐和碧桐得命进了上房,大太太二太太和大小姐正坐着喝茶,莘桐看见榻上的小几上放着几张庚帖,看来,碧桐和江坤的事已经定下,她看看旁边的碧桐,碧桐果然满脸喜意。
莘桐心里很不爽,坐了一会儿就找了个头痛的理由要告退,被允了。
一出上房却遇见阮东岩和谭红玉两口子进来,她依礼福身,寒喧几句便去了。
下午阮勋从衙门里回来,听大太太说与江家结了亲,虽然早在前几天就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去了,可心里还是不高兴,阖着眼叹息。
大太太笑了笑,下了榻,亲手把四张庚帖递到了他手上,他一看,“怎么有四张?”
大太太只笑不语。
他便自己翻开看,看着看着,眉间拧着的沟痕便舒了开。
大太太见状,才知道念桐的话说的不错,老爷终究是个念旧情的人,她感叹说:“老爷,妾身怎么能不明白您的心思呢?只是我们都一把年纪老夫老妻了平时不好意思说出口,不想揭您的短儿罢了。”
阮勋脸上露笑,看着韩氏,觉得以前种种都不重要了,认真说:“夫人,这些年,你只这一件事办的让我舒心。”
大太太挑眉,“只这一件?老爷未免把妾身的功劳扫的太干净了!”
阮勋想说什么,又碍着面子说不出口,大太太也不为难他,收回庚帖,笑着说:“还有一件事需老爷您配合,要不然您宝贝女儿的婚事出了差池妾身可担待不起。”
“你说。”他答应的爽快,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大太太思索一下,附耳上前,阮勋仔细听着,眉头一点点锁起,“竟有这事?”
韩氏略带惶恐说:“就是怕您生气才瞒着,如今江家那边也是好不容易才放过我们的!所以,婚事不能再有差池了!这件事,只有我和念桐知道,现在我告诉了您,咱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平平安安地把这件事过去。”
阮勋思索了一阵,原本心里对碧桐还有些疼惜,如此一来,真是她自食恶果了,他叹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是她自己害了她自己,我有分寸。”
江家府宅内灯火通明,江夫人把庚帖递给江老爷江忠敏看,江忠敏气的看也没看一眼就拂袖离去,心里着急有火,平生从没吃过这种憋屈,江夫人一怔,讪讪放下庚帖失笑自语,“瞧这人,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这么不淡定,都没看呢就走了。”
这时,丫头紫荆奉了茶来,江夫人端起来啜了几口,忽问道:“培儿回来了吗?”
紫荆说:“刚才奴婢差一个小丫头到门房上问了,说培二爷回来后就去书房了。”
“书房?”江夫人眉尾一挑,觉得新奇,江培进书房肯定不是看书的,她起身道:“跟我去找二少爷。”
紫荆应了一声,扶着江夫人去了。
到了江培的书房外,要进去时,江夫人做禁声状,紫荆会意便不动了,江夫人把身子靠近门板,耳朵贴上去听,只听见一串放荡的挑逗声,“金龙上啊!”“吃了它!”“咬死他!”“对对!就这样,咬!”“唉……”
江夫人直了身子,伸手一推,怦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正趴在桌子上斗蛐蛐的江培一个机灵站了起来,顺手把蛐蛐墙到了身后,恭声道:“母亲。”
他那点儿小把戏江夫人自不在话下,也没揭穿他,款款走进去坐到了宝椅上,含笑说:“培儿,艳侬走的时候也不短了,我又给你务色了个姑娘。”
江培眼睛一睁,没想到母亲是来对他说这些的,平时母亲只会督促他读书写字,见了他就像见了贼一样非要上下搜索找出奇淫弄巧的玩意没收了才罢休,今儿是怎么了?
他做恭顺状,认真听着。
江夫人笑了笑道:“你就不问问是哪家的姑娘?长的美不美?”
江培抓了抓头,嘿嘿笑道:“母亲的眼光儿还是信得过的。”
“是阮家的三小姐阮碧桐。”
江培眉头微蹙,想了一会儿,长长地“哦——”了一声,露出笑容,雀跃道:“就是在宫里时见到的那个?!很美的!”
“对。”江夫人颔笑点头,“知道你喜欢美的,我就给你找了个美的。”
江培还是嘿嘿笑,“还是母亲对培儿好。”
“我儿就这几个爱好,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当日我在云妹妹病床前已经立了誓要好好待你,这些年才纵着你,不过最终还是害了你,如今你大哥都能常在御前行走了,你却一事无成,我本不该这么宠着你,又怕你生活上不如意,只是,云妹妹在九泉下又该怪我了……”说着,江夫人用手帕拭泪。
江培见状忙道:“不会的!母亲对儿很好,我娘她不会怪您的!我以后会好好读书的。不过……得是在娶了阮家三小姐之后。”
江夫人转笑,“知道知道!”
江夫人从江培书房出来又转道去了江坤院里,见房里只点了一盏昏弱的羊角灯,猜测到大儿媳妇梁慧芷已经服药睡下了,禁不住叹了口气。
她进了西厢房,命紫荆把江坤叫过来。
很快江坤就来了,紫荆关门退走,屋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江夫人审视着江坤的脸色,嗔道:“别整天绷着一张脸,这样下去人都变木讷了,还怎么在皇上跟前当差?”
江坤笑不出来,面无表情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了。
江夫人知道这几天他气儿不顺,便笑说:“我已经和阮家太太定下日子,府里头这就开始准备婚事了……”
听见这个江坤使气坐下,手重重落在桌案上发出怦地一声响。
江夫人嗔了脸,“在我面前使什么气?还不是怪你自己?你怎么那么糊涂竟做出私定终身之事!你是江家长子,又有夫人在房,那种事是能随便许的么?真不知道那个阮秋桐是怎么跟你连上的!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了!你父亲也气的要死,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面!最令人恼的就是又被阮碧桐抓了把柄,真是作孽!”
“母亲别说了!”江坤没好气道,“儿子做下的事,儿子自己承担,娶了那阮碧桐便是!儿子也不是真正的儿女情长之人,已经跟阮秋桐了断,以后谨言慎行,专心辅助父亲!”
“你有本事在你父亲面前说说这些话!”江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嚯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孝了,敢顶撞我了!”
江坤也知道自己态度恶劣了,便低下了头,声音略软道:“请母亲责罚。”
“我若是能责罚你就好了!”江夫人重重叹息,走上前,一手搭在了江坤肩膀上,苦口婆心说:“我们江家现在是高处不胜寒,那些言官常有折子给皇上诋毁你父亲,皇上一个不信,十个还会不信?皇上一日不信,一年两年还有不信的理?如今秦氏怀了龙种又升了妃位,我们就更要小心,以后,你可不许背着我胡闹了,喜欢哪家姑娘大可以跟娘说,娘替你张罗。”
听母亲这样说,江坤又觉得羞愧,垂了眼睑。
江夫人抚着他的背说:“你放心,我怎么会看着亲儿子受委屈?娘平生最恨的就是弄奸耍滑的女人!我知道你对阮碧桐避还来不及,若真娶了他,你还有好日子过?慧芷常年卧榻已让你耗尽心力,娘是不忍心再看着儿子受苦了……”
“母亲您……”江坤禁不住抬眼看江夫人。
江夫人脸上露笑,“这一次咱家要娶阮家两个女儿,老二早就觊觎上了阮碧桐的美貌,娘就遂了他,让那个阮碧桐在老二手底下自生自灭去!至于你,你不笨,已经知道了娘的安排了吧?”
江坤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儿要娶的是阮家四小姐?”
江夫人唇角抿着笑点头,“那日看戏我就觉得阮莘桐不错,没有平常大家小姐的骄奢之气,人长的漂亮,又有股子灵气,她常年伺弄花草,定是心思细腻之人,由他伺候你,娘就放心了。”
江坤微怔,想到白天在阮家时那只抓在他手臂上的小手,不禁点了点头,“儿子听从母亲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