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一路行来只见得这一棵树,她虽察觉到此树有禁制,但仗着是盘古血脉,万物对她自有一股亲近,也就没受半分制约的上树睡觉了。哪知道人非要在树下谈事。在魔界,只有储君才能称君上,墨染无意探听魔界之事,在知道树下之人的身份后,便巧妙的流露了自身气息,故意让他们察觉。
她迷迷糊糊的睁眼,只觉得冰冷的视线扫在她身上,身处沙漠的炎热一瞬间清扫一空。
司喃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此人却比蠃鱼女王的姿容更甚,但一眼望去并不会让人错认为女子,白衣纷飞,这是绝色男儿。只是夹杂冰寒的气息,冷冷要要将人的脏腑全部抓碎,墨染扬起小爪子,冲他招了招手,"美人,日安啊。"
想了一下又说,"我只不过在树上睡觉"言下之意就是什么也没看到。
少年脸色剧变,拿着法器的手抖啊抖险些就要抓不住,又是一个被君上美色迷住的女人,心里默默哀掉,这位爷可最讨厌被人用美来形容的说,自从他成年之后,有谁还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君上啊,如果要砍死她然后抛尸什么的,属下乐意效劳,可千万不要牵连到我啊啊啊啊。
半响,没有声音。
怎么回事?
少年扭回头,发现自家君上还保持45°仰头的姿势,树上的少女已经坐起来,双脚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正埋头在乾坤袋里找东西。少年吓了一跳,连忙一招打过去。
人都掏法宝了,君上怎么还愣着。
墨染避开少年的攻击,稳稳的落在沙地上,将终于找到的桂花糕塞到自己嘴里,满足的喟叹了一声。看到美人还看着自己,眨巴了眼睛问他,"想吃吗?"
美人双目冰寒,不语。
墨染才想起从刚才开始他都没开过口,只在空中划过几个字,感叹的问了句,"不会说话?"
美人还是万年冰山的模样,眼珠都没动一动。姿容却是绝色倾城,墨染眼眸一动,嘴角勾起出从未有人见过的妖娆笑颜,突而踮起脚将桂花糕塞到美人嘴里。少年已经风中凌乱,亲眼看到自家爷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一点一点的龟裂,真是惧怕之余无比感叹。
话说自己这是在做梦吧。少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角一抽。
真疼,啊啊啊啊。居然是真的,这到底是个多凌乱的世界啊。
墨染看着两人的反应,收起那丝魅惑,脸上还是浅浅微笑的模样,心里乐翻了。魔界储君自然不可能随便吃人家给的东西,若不是用自身修为将他束缚住,哪里有那么容易得手的说。
欣赏了一会儿面瘫美人龟裂的摸样,也自觉够了,才撤了束缚,收起笑容道,"吾乃兮馨,两位是?"
少年嘴角扯啊扯,丫的,你能不能变脸变得再快点,才还是娇娇俏俏的少女,现在一身威严的摸样是双重人格发作了吗。
等等,脑袋抽过后才反应过来。兮馨啊,莫不是盘古血脉那个······其实他今日与君上在此碰头的目的就是为盘古血脉出现在妖界东西方统领一事,他才与埋伏在妖界的人接头,唔,少女模样,身着鲛人梭织的纱衣,玉蛛所吐的丝线坠成流苏。
少年瞪大了眼,这才看清少女的装扮,心里一凝,半点没有刚才毛毛躁躁的模样。他其实也算魔界难得的高手了,要不也不至于跟在储君身旁,只是自家爷太冷,要不脱线点那才是冷场到死啊。这会儿正了颜色向墨染行跪拜大礼,道,"姑姑安好"
又是姑姑,抽啊·····
墨染点头,示意他起来,少年这才对她道,"有幸得见姑姑,此乃魔界储君。"又顿了一下才道,"请姑姑谅解我家君上言语不便。鄙人名唤章皁,姑姑与君上交流不便,鄙人可以代为传达。"
"唔"墨染理也不理,越过他,到男子身边,"能听到吗?"
美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美人叫什么?"
丫的,章皁十指紧握,他以为正了身份刚才的的事就比一笔购销了,毕竟不知者无罪。可他已经明说了自家爷言语不便,这样问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非要在人的伤口上撒把盐吗?要不是眼前女子身份实在太特殊,他早就忍不住一个大招放过去了。
美人寒气外放,墨染还是眨巴这眼睛期待的看着他,美人沉默了少许时间,半空里聚集了两个大字,
【扶苏】
"扶苏啊,好名字"
空气里传来微微的波动,墨染眯眼,魔界一日游是要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魔界虽对仙妖大战避得远远的,可毕竟是几大种族之一。现今还是少接触的好。
手一划,旁边出现了同那日差不多的传送道,只是更巩固些,墨染回头对身后一笑,"扶苏美人,改日再见。"
外面是富丽堂皇的相思宫大殿,狐狸正维持着传送道,墨染将笑脸调整到下垂的角度,大眼睛滴溜溜的晃眼泪,奔上去委委屈屈的道,"狐狸,我迷路了"
丫的,你迷路迷倒魔界去了。我找你的坐标找了一天一夜了我容易吗我?可看着眼前咬着下唇,支支吾吾的小姑娘,到底只轻声道,"没关系"
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立马扬起脸,哪有半点泪水。欢快的放开狐狸,冲里面大喊,"荆芥吃饭了,饿死了,饿死了。"
留下还没关闭的传送道和咬牙切齿的狐狸,你就不能多装一会儿,非要当着我的面换脸啊,故意的吧你啊。
混蛋啊。
反正最后结果是从外回来的一切经历都被墨染插科打诨带过了。
等回了盘古福地,投身于古树精心为她准备的洞穴,她才慢慢收起笑脸,顺着石壁缩起身子,环抱着自己哭出声来。从今日起,修木将有一个人与他相伴到老,再不会跟在她身后帮她收拾烂摊子,再不会事事以她为重。
他们相依相伴这么久,她终于按照心中设想将他推与司喃怀抱。
可为什么会难过,会在婚宴上几欲控制不住让修木毁坏婚约。
泪水慢慢滑下脸庞。
墨染,你真自私,修木跟在你后面为你事事操心了几万年,现在要被别家的花采走了,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难过了吧,矫情了吧。
修木,即使我成长的再快,你亦不会与我同上战场,你将我护得太好、只有那个明媚艳丽的女子才能和你并肩作战,只有她能给你全部的爱情,不遗余力的爱你。
我很难过,很难过,这样的割舍一点也不好受,可是如今的局面,你不需要我。你既然狠不下心,那我来。
若执意护着妖族是你的期望,我虽不能帮你,也求不成为你的软肋。
修木,修木,你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总要轮到我为你做点什么。
修木,
修木,
你一定要幸福。
······
待墨染踏进传道后,扶苏抬起手半响没有说话。
这个少女见到他的容貌,没有在其它人眼里看到半点痴迷,羡慕,嫉妒,贪婪和爱慕。她清澈的眼眸中只有赞叹,仿若发现了一朵漂亮的花,一颗讨喜的草没什么两样。
知道了他的哑病,也不过是像知道衣服上出了一个线头一样的普通,没有半点惋惜或者憎恶,从头到尾一如初见。
他从第一眼就认出了少女手上的珠串,那是盘古精魄。少女眉眼弯弯,半强迫的给他喂下甜得腻人的糕点。
太甜了,他不喜欢。
魔界是个不同于主界的地方,这里的储君不是父子族亲相传。魔界,以强为尊,他身为魔王之子,天生力量比常人强悍,可亦拥有更多的危险。他的母妃,死于奇毒,以至于他天生哑病,力量也不及其它兄弟姐妹。他在荒芜之地飘荡了许多年,走到这一步,早就忘记了感情是什么东西,不,他从未懂过,没人试图教会他。
魔界从未有真兄弟,亲父母,历届王子中能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一人,只有登上魔王宝座的一人。
在这样尔虞我诈的环境下他能清晰的看到少女微笑面庞的防备,她在他面前欢欣笑语,不过是因为,她强过他。
很久没有这样心绪波动了,扶苏稳了心神,脑海里都是那个少女明亮透彻的眼眸,轻声的呢喃,扶苏。
他被那一瞬间的魔魅晃动,那女子的黑眸仿若能将他的灵魂也吸引进去。
他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有些奇怪,有些期待。
在他几万年的生命里,并不是没有接触过各种绝色女子,也不是没有对谁有过更多一些的喜欢。他把这种感觉归类为突然见到一个奇特女子的好奇,他们活得这么长,过些年也就忘了。
这个少女,不因他的身份而另眼相待,不因他的外貌而痴迷,不因他的缺陷而嫌恶,不因他的口不能言而怜悯。
她清澈的眼眸,不曾留下他半分的身影。
他却是有些在意的。
章皁看着自己爷不同于寻常的表情,直接归类于被当面说出哑病,又被迫和讨厌的人说名字,所以很伤心很悲愤很阴沉。但盘古血脉前来魔界实在是大事,还是硬着头皮,道,"君上,盘古血脉来魔界之事,要不要宣扬出去?"
毕竟若让人知道盘古血脉来过魔界那对于魔界是有天大的好处的。
自家君上不含半分感情的看了他一眼,直接驾云飞了。
长久的默契让他明白自己似乎说了傻话,这才想到这一片金黄的沙漠,只有他和君上两个人见过兮馨。
想和盘古血脉攀关系的多了去了,谁信你啊。
呜呜,一阵风吹过来,哇凉哇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