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谷距离部落居住地大约五里路,翻过两座山,越过一条深涧就到了。
此谷形如其名,状若残月,位于两片险峰之间,面积极大,确切来说不是山谷,而是一块盆地,地势平缓,水草丰茂。
周武灿跟着大部队走了大半个小时,才赶到月亮谷。一路上尽是翻山越岭,加上春雨连绵,山路湿滑,险峻难行,卡美族这些人却是健步如飞,身手比猴子还敏捷。关键是,这群逆天的货,都是赤着脚啊,山上到处是尖锐的棱石和木茬子,他们居然没什么感觉。
周武灿穿着一双自制的草鞋,鞋身是用坚韧柔软的麻条编的,鞋底是用林子里一种阔嘴巨蹄食草兽的肉掌下的硬皮纳的,里面还衬了三块花豹皮裁的鞋垫,穿着倒也舒服,只是爬山时,还是会咯得脚疼。
月亮谷腹地中,十几头巨大的长毛象正在安静地觅食,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
这种巨型长毛象有近二十米长,肩高超过六米,重达五六十吨,简直就是一座座肉山,十分骇人。
周武灿卧在距象群三百米远的草丛中,慢慢调整呼吸,攥紧手中的兽骨长矛。一般这样的大型狩猎活动,基本上没有周武灿啥事,他要做的,只需要跟着众人一起挥舞着长矛扯着脖子杀猪一样狂叫,将猎物赶到陷阱中,然后留给族里的精英分子去收拾。
而那些精英分子,就是族中有资格使用铁刀和铁矛的家伙,也是整个部落绝对的中坚力量。
周武灿虽然身高一米八,还是学校运动会的体育冠军,可是他这体格,放到卡美族中,实在是拿不上台面。卡美族男性的平均身高是两米,连女性的平均身高都是一米八,且不说那些一个个壮得跟牛犊子似的精英分子,随便从人群里拎出一个成年男子,一只手将周武灿放倒不费吹灰之力。这令周武灿十分郁闷,总觉得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要知道,在他以前的世界,他这副身板,那可是吊丝中的霸主,就差家里没钱了,否则就是一个实打实的高帅富。
淅淅沥沥的细雨渐渐停了,温柔的春风轻抚着雨后青嫩的水草,整个山谷里一片宁静,可是,这份宁静,却静得有些过分,有些压抑。
象群的首领头象似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猛地抬起头,警惕地观看四周。
就在这时,随着河路·莫道族长的一声大喝,隐藏在草丛中的族民们纷纷大叫着冲了出来,一字散开,以扇形向象群冲去。
长毛象虽然体形巨大,却十分胆小,一受到惊吓,只知道仓皇逃窜。六百多个人狂呼猛喊,挥舞着长矛和火把,并且不断射来矢石和利箭,威势不可谓不大,吓得这十多座肉山立刻往前狂冲。
月亮谷形如钩月,中间宽阔,两端狭窄。众人驱赶象群往前面奔跑,很快,山谷越来越狭窄,已经可以看到两侧陡峭的谷壁。
眨眼间,象群被逼入山谷末端的绝地中,头象停住脚步,猛地转过身,摆动着硕大的头颅发出凄厉的号叫,那两根起码有六米长的巨大象牙,在雨后的阳光下,映射出梦幻般的洁白光芒。
在头象的带领下,象群纷纷安静下来,调转过头,准备突出卡美族的包围圈。
卡美族人却立马四下散开,为象群留出一条宽敞的大路。
本来打算攻击卡美族族民的象群,一见有路可走,立刻顺着那条路逃跑。
而就在它们逃跑的时候,一张大网从峭壁上方当空罩下。而大网两端的那些长绳上,还绑着十多块从峭壁上快速滚落的巨石。
一头长毛象被大网罩了个正着,长长的象牙从网孔上穿过,那些巨石落地后,巨大的力道压得它前腿一屈,跪倒在地上。然后,三四十个早就埋伏在峭壁上的精英分子,口中呼啸着从十多米高的壁顶跳下,相继落在长毛象的身上。
周武灿看得乍舌不已,不愧是精英分子,那么高说跳就跳,这份魄力就足以让他汗颜。
被大网困住的是一头浅褐色的小象,从体形上看,应该是一头还未成年的小母象。
当然,这个“小”是相对来说,目测至少能有二十吨重,刨去骨头内脏毛皮之类,应该能净产下十吨重的肉,够全族一千多号人享用半个月了。
小母象一边哀号一边绝望地看着渐渐逃远的象群。第一个落到它身上的卡美族人手脚并用爬到它的头顶上,抽出腰间的利刀,朝着它的眼睛狠狠一刀插下——长毛象身体上有厚厚的毛发覆盖着,皮糙肉厚,根本伤不了它。
哧!
鲜血飙射,小母象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嚎,蓦地蛮劲大发,一晃头颅将那个卡美族人摔落在地,然后身体一绷,拽着大网站了起来。
这时,峭壁上有几个卡美族人向着小母象头部的方向跳下来,小母象仅剩的一只眼睛射出冰冷的凶光,猛地一甩头,象牙一摆,一个从空中落下的卡美族人直接被那三米长的象牙插穿,死后尸体尚挂在象牙上不落下来,整个画面触目惊心。象牙余势不减,袭向另一个落下的青年。那个青年虽然没有被插中,但腰部被象牙撞了一下,整个人以腰部为中心折成V字形,落在地上时,已是气绝身亡。
周武灿看得心惊胆战,背后直冒冷汗,心中突然有点儿庆幸自己没有姚明那样的身高,这精英分子果然不是好当的。
这时,又一个剽悍的勇士爬到象头上,手起刀落,小母象的另一只眼睛也变成了一个血窟窿。
小母象的号叫更加惨烈,剧烈地晃动头颅,同时跌跌撞撞地往旁边的峭壁靠拢,然后狠命一撞,这一撞,震得不少攀爬在它身上的卡美族人坠落在地。
就在小母象发狂的时候,峭壁上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健壮的青年跳了下来,他的身体在空中弯成弓形,手中握着一柄三米长的铁矛,在即将落到小母象头部的一瞬间,那根蓄满力量的铁矛凌厉地刺出,从小母象血糊糊的眼眶中刺进去,发出一阵软骨被刺破的脆响,整柄长矛几乎完全没入,只剩下一小截尾端留在外面。
小母象抽搐一阵,轰然倒地,插着长矛的眼眶中,浓稠的鲜血像小溪一样涌出。
卡美族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那个青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俯身握住长矛的末端,一用力将它抽了出来,顿时,暴射出的象血溅了他一身。
他扛着长矛,带着一身的血,宛如一个战场上浴血杀敌的英雄,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族人的赞颂。
周武灿认识这个青年,不只是认识,简直可以说是仇视。这货名叫亚男·铁木,身高约两米四,壮得跟种猪一样,胳膊比周武灿的大腿还粗,是卡美族中战斗值最高的家伙。周武灿之所以仇视他,基于两点:一,他跟周武灿心目中的女神米珊订有婚约,族长河路只有米珊一个女儿,他娶了米珊后,就是未来的族长继承人;二,他十分排斥周武灿,平时除了隔三差五地找他的麻烦,还老是怂恿族长将他驱逐出去。周武灿自己也很莫名其妙,他平常够低调谦卑的了,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狂妄野蛮的家伙?
简单的整顿之后,卡美族众人准备分割象肉带回,周武灿也向小母象走去,可是,他刚走到象的头部那儿,咄的一声,一根长矛裹着劲风从斜上空飞下来,从他的裤裆下面穿过,牢牢地钉在地面上。
周武灿骇得全身一震,低头一看,乖乖,矛杆堪堪擦着裆部最底下的裤子,掷矛人只要再往上瞄一点儿,他老周家从此就要绝后了。
长矛入地后,杆部受力颤动不止,上下晃动时拍打着周武灿的两颗蛋蛋,令他蛋疼不已。
短暂的惊吓过后,周武灿胸中迅速被羞愤的怒火填满,他抬起头,顺着长矛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谷两边的峭壁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卡美族人也被这杆突然飞至的长矛所惊到,发现了峭壁上的人,均露出惊恐的神情,用高山语纷纷大呼道:“是瓦依族的人。”
河路族长大声喝斥了几句,惊慌的人群这才渐渐安静下来。他仰起头,冷冷地看着峭壁上的人,森然喝道:“这里是我们卡美族的猎场,你们瓦依族人想干什么?”
峭壁上的人中,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健壮青年。他冷笑说道:“这些长毛象是从我们瓦依族那边的猎场上过来觅食的,它们是我们的猎物,你们没有资格猎捕它们。”
河路族长还没说话,亚男·铁木已愤怒地指着那个青年骂道:“你那肮脏的嘴,说出的话如此恶臭。这头象是上天送到我们猎场来的,是属于我们卡美族的猎物,跟你们瓦依族有什么关系?”
青年根本不理会亚男,望向河路族长,说道:“河路族长,让你的人态度好一些。难道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砍下你儿子的脑袋吗?他的头颅骨,被我烧上铁汤,精心制作成了一个尿壶,送给了我的父亲。他的头可真大,可以盛好几泡尿呢,真是太好用了,哈哈……”
他旁边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青年笑了一阵,突然目光一冷,道:“你们卡美族那么弱小,却霸占着一大块肥沃的猎场,太浪费了。我很快就会率领瓦依族强壮的勇士,铲除你们这些生活在大山里的寄生虫。”他抽出腰间的长刀,凌空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以轻蔑的眼神,居高临下望着面色铁青的河路族长。
而就在这时,谷底中,一根兽骨长矛以完美的弧线悄无声息地射出,飞向了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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