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精英分子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什么。
周武灿蹲下来，在地画了一个三角形，逐一指着三个点，说道：“这是我们部落，这是铁矿，这是山坳，三处地方恰好在三个不同的方向。从部落到铁矿的距离，加上从部落到山坳的距离，比从铁矿到山坳的距离要长将近一倍。退一步讲，刚才的假设都不成立，报信人也是十分幸运地逃出来了，瓦依族人是真的来抢矿石的。如果他们背着大堆的矿石回去，行进速度很慢，我们得到报信后快步赶过去的话，应该能在山坳这里截住他们。可是，瓦依族见到有人逃跑报信去了，知道我们会派出大部队去截击他们，他们为了逃命，应该会轻装快步逃离，等我们赶到山坳想去阻击时，他们早就逃走了。”
一个精英分子说道：“你的意思是，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去那道山坳都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很有可能这一切都是瓦依族预谋好的，他们早就派了大队人马在山坳那儿埋伏好了。”
周武灿对他挑起大拇指：“对。”说着转过头看向亚男，冷笑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亚男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三角形，没有理会他。
“那现在怎么办？”众精英分子将周武灿和亚男围在中心，向二人问道。
周武灿盯着亚男的眼睛，说道：“多耽误一秒，阻击瓦依族的机会就少了一分。你是大伙的首领，快拿主意吧。”
亚男也盯着周武灿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有一个疯狂的主意，就是怕你不敢。”
周武灿道：“我同样有一个疯狂的主意，也怕你不敢。”
精英分子一个个急得不行，见他们两个人还有心情卖关子，不禁催促道：“你们有什么主意，快说出来吧。”
周武灿拿起石头，在三角形中表示山坳的那个点上划了一条斜线，然后以斜线为界线，画了两个相切的大圆。而亚男则抬起铁矛，矛尖猛地插进斜线后面那个大圆的中心。
周武灿会意一笑：“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亚男收起矛，呼啸一声，继续在前带路，却是放弃了山路，而是一头扎进了右侧的密林中，改变了行进的路线。
月色皎洁，万山静谧。周武灿抬头看了眼天空，心里很清楚，再过不久，这抹美丽的夜色，将会被鲜血染红。
……
夜已深，风渐冷。
瓦依族部落里的篝火只剩一堆堆的残烬，余烟袅袅，粗野汉子三五成群的坐在一堆聊天扯闲，妇女们在部落旁一条宽阔的山溪中清洗晚饭后的碗和陶罐，十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光着身子在山溪内玩水，不时将水泼向岸边的妇人，引来一片笑骂。
部落入口处，高耸着四座坚固的箭塔，每座箭塔上都站着三个手持劲弓目光如鹰的青年。而在靠近山溪的这一侧，也搭有四座箭塔，另两侧都背靠着险峻的高山，整个部落的防守十分森严。
一个瓦依族的孩童追逐着一群逆流而上的银色小鱼，渐渐远离了箭塔的眺望范围。
那些小鱼终于在一处水位较高的斜坡停住了，流不上去，急得在水窝里团团转。虎头虎脑的小孩喜得拍手欢叫了一声，伸出胖乎乎的去捧那些挤作一团的小鱼。
山溪左侧黑黝黝的密林中，一张雕木长弓悄无声息地拉开，黑色的铁质箭头冷冷对准了那个小孩。
周武灿看着拉弓搭箭的亚男，不忍看下去，将头扭过了一边。
这就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没有怜悯，没有仁慈，有的只是弱肉强食和血腥杀戮。
卡美族和瓦依族的活动范围毗邻，为了抢夺食物和资源，不知暴发了多少惨烈的流血冲突。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说不清，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从祖辈起，他们已经是死敌了。
“崩！”
利箭脱弦，发出一声破空锐响，狠狠地扎进了那个小孩的胸口，直接贯穿。
小孩闷哼一声，笔直地栽倒进溪水里，溅起一丛水花。
鲜血迅速将溪流染红，那些挤成一团的小鱼在短暂的惊慌后，急急地游到小孩的胸口，争食箭伤上的碎肉。
杀死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亚男的表情古井无波，没有任何的变化。从小到大，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卡美族手无寸铁的妇孺被瓦依族的男人野蛮地砍杀。他所崇尚的理念很简单——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而眼前溪水中这个看起来孱弱憨笨的瓦依族小孩，长大后，在面对卡美族的小孩时，也会毫不犹豫地挥下屠刀。
周武灿不同于亚男，心性善良的他，无法接受这种过于惨烈的杀戮。
亚男将弓箭递还给身后的一个精英分子，见周武灿满眼不忍地盯着溪水中孩童的尸体发呆，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也体会过我所经历的那种痛，就不会再有罪恶感了。”
周武灿惊讶地看着亚男——这个整天排挤和鄙视自己的家伙，居然会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这种类似于朋友间的感慨。
亚男没有理会他诧异的眼神，而是做了个手势，带领着众精英分子如鬼魅一般，借着丛林和夜色的掩护，悄悄向溪水下游欢闹的人群靠近。
一个瓦依族妇人一边清洗着自己男人的衣服，一边喜孜孜地跟旁边的妇人说，今天在哪哪看到一片长势很好的野栗树，到了秋天肯定能收获大量的毛栗。
她正说着，却发现手上这条已经洗干净的亚麻短裤突然变红了起来，她惊讶地低下头，看到原本清澈的溪水，已经一片殷红。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顺着水流一路向上看去，直到看到那一具插着一根利箭从上游慢慢漂下来的尸体。
“啊！”她张大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而就在她尖叫的一瞬间，前方的密林中，一根铁箭凌厉地射出，正好从她嘴里钻进，又从后脑勺钻出。
她尖叫的后半部分被血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咕咕声给取代，她向后倒了下去，手却依然保持着向前指的姿势，告诉她的族人，敌人藏在哪个方向。
溪流原本的欢声笑语立刻被无数尖叫声给撕裂，密密麻麻的利箭挟着劲风从密林里射出，刺穿那些妇人和小孩的身体，等他们逃到部落里面时，溪水里已经留下了十多具尸体。
箭塔上放哨的人拼命大喊道：“卡美族人来偷袭了，大家快拿起武器防备。”说话时，不断向密林中放箭还击。
部落里休息的男人纷纷拿着武器涌到靠溪一侧的箭塔下面，因为对方都藏在林子里，他们没有贸然地冲过去厮杀，而是借着箭塔的掩护，对着丛林放箭。
丛林内喊声大起，枝叶层层摇动，阵势骇人，像是有千军万马躲在里面。瓦依族的族长在众人的保护下察看了一下敌我形势，恨声说道：“狡猾的河路·莫道，竟然算准了我们派出所有精锐在铁矿的山坳伏击他们，趁着我们部落空虚，来偷袭这里。大家一定要守住阵地，不要贸然冲进林子里，快派人去将前去伏击的年轻勇士叫回来，等他们来了，再一股作气冲过去杀死那些王八蛋！”
立刻有三个年轻力壮的瓦依族人调过头，从部落出口处跑了出去，前往那道山坳搬救兵。
藏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中的周武灿，看到那几个年轻人跑出部落消失在山路中后，两指放入嘴中，吹了一声口哨。
下面那些拼命摇树呐喊制作声势的精英分子们，便立刻停下动作，调头离开。
周武灿也从树上爬下来，快速跟了上去。
原本喧闹的丛林很快就陷入一片死寂，箭塔下面的密密麻麻的瓦依族人不明所以，怕其中有诈，看了半天后，才派出几个不怕死的人，全副武装，畏畏缩缩地向丛林靠近。
一番侦察过后，确定林子里没有一个人影，他们赶紧回来将情况报告给族长。
瓦依族族长听完后，沉思半晌，陡然面色大变，失声叫道：“不好，他们肯定是去伏击从山坳赶过来救援的精锐们了。如果他们中了埋伏，那我们整个瓦依族就全完了！快，快将族里所有能战斗的人组织起来，去救援他们，快！”
众人立刻四下散开去喊人，很快，全族青壮年男人几乎倾巢而出，除了少数驻守的人，全都浩浩荡荡地向那道山坳的方向进发。
……
三个强壮的卡美族精英分子像猴子一样敏捷而快速地山林间穿梭，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们在一片密林前停了下来，卷起舌头模仿了三声鸟叫。
“咕呜，咕呜。”黑暗的密林响起了两声鸟叫回应，然后，呼啦啦五六十个人从林中现身。
那三个提着人头的精英分子走向亚男和周武灿，说道：“这是那三个去山坳报信的家伙的脑袋，他们刚出部落就被我们给杀了，尸体也都藏好了。”
周武灿说道：“那么，你们在动身回来之前，看到瓦依族的人都全部出动了？”
那三人道：“是的，足足有四五百人，全都往那道山坳的方向赶去了。我们看到他们出了部落后，就赶忙跑到这里向你们报信了。哈哈，他们部落的所有精英都还在山坳里趴着，部落里的大队人马去‘救援’他们，要等一路寻到山坳才能碰到他们。而在这之前，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去报仇了！”
周武灿叹了口气，道：“那么，开始吧！”
亚男深吸一口气，握刀的手微微颤动，有些抑制不止的激动和亢奋。他对周武灿深深地点了下头，一马当先，调转过头，向瓦依族的部落方向进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