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脉理气之后谭之飞才恢复如初,只是此时太阳快下了西山山头,橘黄色的光芒为小镇披上了凤冠霞帔。
小镇的石板道因年岁久远又由于质地坚硬,早被人踩踏的光滑。夕阳之下,小巷幽深,两名少年行在白墙黑瓦的古阁低楼之间,耳边不停传来小贩的唏喝,打铁的叮铃,弹棉花的铿锵。
走了好久才出了巷子。台门河道前,有几位老人头戴乌毡帽围在八仙桌旁,品着老酒点着茴香豆就着老豆腐干,口带浓重乡音聚而闲聊,不时也有人哼两句吴越戏文。
前方有桥,正是方程在镜中镜世界所过那一座。
狮首装饰的石桥上,还有些早已吃完了晚饭,打着莆扇扯着家长里短吹河风的小镇居民。小桥之下,一艘窄长乌蓬,摆浆破水而过,惊拢起水鸭扑翅欲飞。
这一派闲情带着深深地红尘味道,哪里像是修行人的根基所在?可或者随便拉出个人,都能与方程论资排辈扯上关系。
方程生长于内陆,也只在电视上短短地看过这种江南老城的风光,但电视上又哪比得上这真实呢。而且稽城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比早开发成旅游景点的其他江南小城好了不知多少,可以说是原生态风光。
“这里真不错。”方程不禁赞道。
“是吗?我倒不觉得。”
谭之飞还渲浸在修为大长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如果不是今天炼化的元气已到了极限,说不准就会违约不与方程出去。
“堂叔苪龙我倒早有耳闻,因为族中修行人数已满,便愤而离家,估计在外面做了散修怕被道中人认出从不回家。没想到这次回来,修为竟然深不可测。看来,我们谭家中兴有望。”
方程心中暗笑,自然不会做出解释,转而道:
“你说的修行集市在哪里?我们这一路都是普通人家,哪里还有什么去处?”
那白发少年笑然,指着前方某处只人来往织的酒家道:“就是那里。”
酒家前竖着杆大旗,此时无风,却能隐约辨认出上面所写——
“引朋”
方程一看,顿时明了。虽然那酒家不大,但是往来顾客的数量却多的出奇,几乎没把门槛给踏破。一般的酒店哪能容下那么多人?
“修行界五大家谭家、叶家、吕家、祝家以及陈家。我们谭家寻掘先辈洞府,叶家研卖阵法法门,吕家炼丹制药,祝家造器修兵,其中以陈家最是世俗好商。这酒家正是陈家所开,平时便是修行人交易货物之地。这次的集会就是他们办的。”
大隐于市,谁能想到这普普通通的酒家竟然会是修行界最大的交易地。
两人进了酒楼,此时虽然已至晚餐时间,却没有一人于此吃食。方程不由奇怪,他本来就是半路出家的修行,怎么知道其中的门道。不过大概了解可能会是些迷昏阵法,让真正想吃饭的普通人绕而远之。
酒店一楼倒是有好几个服务生打扮的人正在四处招呼,假如从远处看,倒还真以为是处普通吃饭的地方。
“这不是谭家大少吗?”其中一个服务生见谭之飞过来,满脸献媚的迎上前去。
谭之飞冷冷地掏出颗指甲大的下品灵石,这小二立马接了过去,也不细看塞入口袋中便掏出一本小册递了上去。
“这里头可有不少的好东西,但是物多人杂。有这小册在可省了谭少爷不少时间。”这人压低着声,但是在场的人哪个会是普通人,这番动作只会惹人发笑。
谭之飞点点头,便与方程进到内堂,向里院走去。
方程在旁奇怪地问道:“他给你什么?”
“这种集会多要在册登记。这册子里是由内部人员偷偷记下不错的法器材料,也省去我们很多时间。”
说罢谭之飞随手翻了几页,然后将它递给了方程。
“你怎么不看了?”
“只是图个增长阅历,这上面没有能让我看上眼的东西。”
方程翻了几页,看着那上面所标注的价格。其中最高价的,也不过是自己昨日给谭之飞那样的半块灵石之多。看来地球的修行混得可不是一般惨。
“一般的法器一两斤灵中品灵石也就差不多了。以你昨天那块灵石,差不多可以拿下那件法器。不过你要想好,这东西可是鸡肋,买下用不好可别怪我。”谭之飞冷冰冰地提醒道。
这少年明显是面冷心热,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只是他不知道,虽然方程在叶景辉那次损失了不少灵石,可剩下的存货量虽少却个个都是罕见的极品灵石。以现在的市场价而言,方程甚至怀疑自己有能力买下这手册中一半以上的东西。
真的想全买下啊……
但是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如今的他最重要的就是低调,不能在惹出麻烦引起别人注意。
“如果能让谭之飞出面,那么不就能省掉很多麻烦了吗?”
方程心念一动,正要同身边少年耳语一番,却在此时跳出一个人,手拿牙雕纸扇指着谭之飞就是阵狂笑。
“我当这是谁,不就是我们的谭家少爷,怎么你这回的灵石够了吗?别像上次那般只挑了个小小的如影随形珠便走了。”
谭之飞立时怒发冲冠,掏出法器便要施展。方程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但眼见着可能就要出人命,哪还管得了什么便按住了他的手。
白发少年见方程阻拦只得作罢,朝着对方冷冷道:“陈言赋,你找死!”
那人年龄与谭之飞相仿,皮肤白净的能让女人自愧不如,只是全身圆滚滚,活脱脱像是放大的肉丸,连脖子都见不到。对于胖子来说,生活在夏天可能是件十分困难的事。即使他连连打扇,仍然有汗珠不断沁出脸庞。
“唉,我说谭之飞,你可别忘了,你那法器里可有我出的那份钱。我等了你一年,现在也该是还我的时候了吧。怎么?难道这世道还真是欠钱的是大爷吗?”
虽然谭之飞板起脸来就算小孩子也不由会害怕的哭,但是眼前这胖子却是没有一点自觉,拿出计算器口中喃喃,便是一阵噼里啪啦。那熟练的手势,堪比从业多年的老会计。
“一年哦,原先是一斤下品灵石每年六分利,到现在也差不多一斤六两。咱们也是老交情,我就给你个四舍五入,算成两斤吧。”
方程听到陈言赋自言自语,才知道对方竟然把高利货放到谭家三代族长头上了,心想这陈言赋难道是陈家什么重要人物。再听他说一个四舍五入,竟然又把原先数额又提了上去,几乎没反应过来——有这么四舍五入的吗?
“陈!言!赋!”谭之飞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吐出对方的名字,“立刻给我消失!”
方程的脾气可要比谭之飞好很多,他见这白发少年似乎真欠了对方的钱,便道:“慢慢来,有事好商量。”
“就是嘛这位小哥说的真有道理。”陈言赋抖着肥肉呵呵笑道。
谭之飞见方程阻了他多次,不由气道:“他说你就信。那次他花言巧语,竟然让我用多出市价一倍向他买了法器。我不同他理会已经是不错,竟然还有胆子提!?”
陈言赋却不以为意,要知道这里可是陈家的地盘,旁边闲坐的那些可都是来看场的高手,哪会惧他?
“白纸黑字的清楚,你还要抵赖吗?”
方程觉得这胖子着实是个极品,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但修为明显是低白头少年很多。以谭之飞的性格,如果火起来,直接杀了他了事也不是不可能。可陈言赋也不知仗着什么,竟然一点都没有考虑之后的事情。
这时,两人的争吵已经吸引了旁人的目光,让谭之飞不由愈加气恼眼前的白净胖子了。不管这次结果如何,此事已然宣扬出去,今后自己就会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消遣。想到这,他也不顾方程的阻拦,使出法器,一道黑影急速朝面前胖子的肩上疾射出去。
要知道修行界可还是有规矩在,如此明目张胆的伤人可是要负不小的后果。方程知道已经来不急救对方,眼看着那法器触手便要击到,一柄青龙长刀不知从哪来,没着一声声响将法器从鞭尾梢击落,并打个转朝谭之飞脖颈袭去,眼看这去势是无法减下,瞬间便要首体分离。
这刀来势汹汹,方程虽然有心,却根本没有支挡的称手物件啊,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堂兄弟血溅当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