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赠伞
穆凡与赵离,董萱分别之后,一路向南独行。他身所处,距天一门有数千里之遥。这样的漫漫长途,仅凭他两条腿走,数个月后,才来到风杭城外。
此时已是盛春,风杭城一带风物宜人,山景盛奇,乃是人皆向往的美景。无论凡人修士,春光大好之时,都爱来此游冶。
穆凡昨夜因为错过了时辰,来不及赶到风杭城中,便借宿在城外十里的一家酒馆里面。酒馆建在大路旁边,来往客商,或上山游玩之人大多在此歇脚。
这酒馆的环境也十分雅致,青竹做墙,绿树环荫,风吹深林,千叶呢喃,早起时鸟声和鸣,还有泉水淙淙,实在是让人出尘归心。
穆凡见到这样一番美景,忍不住想多住几天。反正此刻已经是风杭城脚下,出城往东不过三百余里便是仙华山天一门所在。而此刻距天一门开山收徒,尚有数天,时间也还很富裕。
天一门开山收徒,乃是正道之中的一件大事,所有正道之人,或者有心拜入仙门的凡人,都不远万里,赶来拜师。
正道之中,有三大豪门巨擎,分别是天一门,至圣宫,剑荒城。这三大派为正道核心,与其它百余中小门派,组成了天下正道联盟。以与万魂宗,御神山,毒幽谷三大宗门统领的魔道制衡。
其中正道之中,天一门势力最大,门下分为七脉,每一脉又各有数位长老,整个天一门共有十七位长老之多,且各长老门下有数位弟子,都修为不俗。虽然整个天一门长老与弟子一共不过七十余人,但已是正道第一大派。
而排名第二与第三的至圣宫与剑荒城,门中长老弟子,虽然都十分厉害。但人丁却不如天一门兴旺,所以排名略低,可也是正道之中,让人景仰的所在。
此时的风杭城中,修士云集,人满为患,即连这城外清雅的酒楼之中,也住着许多修士。只可怜出尘静雅的小小酒肆,竟迎来了这许多追逐奔波之人。
这一日阴雨连天,山野中雨水横流。穆凡站在酒馆门口,望着迷离山雨,空蒙雾色,忽然大笑一声:“真是一场好雨”,说着起身出了大门。酒馆里小二见了,赶忙追上来对穆凡说:“客官,这一场雨肯定要下到中午呢,你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穆凡看着他哈哈一笑,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说道:“正是要冲风冒雨,才更知山人情趣,这些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快回去吧。”
小二看着眼前这少年老成的俊秀公子说:“是呀我是不懂这些道理,不过公子您就这样走了,我家掌柜会骂我的,说我对客人招待不周。这样吧,我给您拿一把伞,您打着伞走掌柜他就不会骂我了。”说着他跑回去没多久,便拿了一把油伞出来,给穆凡撑上。
穆凡伸手把伞接过来,对小二说:“好,难得你一番关心,我也不能不领你的情,我们日后有缘再见。”说罢同小二告一声别,转身步入了雨里。
他缘着山道行走,来到一座长亭之前。正要走过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步赶路的声音,刚转头望去,便见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影,从身旁掠过。她用手遮在头顶挡着雨,跑入了前面长亭里面。
穆凡向她看去,只见她背对着自己,正用手拂落身上的雨水,又拿出一块手绢把脸和头发上的雨水擦去。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衣服上有些红色褡裢,不像是中州服饰。
将风雨里失色的花容整理好后,她忽然转过身来,望着亭外雨帘愤愤地说:“这雨可真是的,要下到什么时候啊。”说完之后,忽然看见亭外风雨里,正看着自己的穆凡,不自禁低下头来。
穆凡看到她害羞的神态,自己也觉得尴尬,连忙走上前去,站在亭外对她说道:“姑娘若是急着赶路,这把伞就送给你吧。”说着把伞收拢,横递到她身前。
这女子带着黑色的面纱,看不出面上是怎样神色,她看着穆凡说:“你这人真有趣,这伞给了我,你自己用什么。难道我淋雨是淋,你淋雨就不是淋啊?”
她声音清脆的像风铃一样好听,穆凡说:“我淋一场雨能碍什么事,这一把伞还是送给姑娘吧。”说着又把伞向前一递。
那姑娘忽然笑了起来,说:“好吧,那我可就多谢你了。”说着将这伞拿在手里。
穆凡见伞已送出,于是拱手向她道别,竟然说一声再会,扭头转身就走。那姑娘还想对他说声谢谢,哪知尚未来得及出声,穆凡就已走远了。她看着穆凡的背影,忽然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一个怪人。”然后将伞撑开,朝深山密林里走去。
世人道别之时,即便萍水相逢,也总喜欢说再会二字。可当真再会的,又有几个呢?
穆凡在风雨之中,慢悠悠地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风杭城中,这时已到午饭时候,穆凡随便找了家酒楼进去。小二就赶忙上前来招呼,穆凡随意叫了些酒菜,坐在窗边吃着。
此刻雨水刚停,窗外吹进来一股清香的凉风,街道上积水慢慢地淌着。房檐上有点滴雨水静静地地汇聚成珠,在某一时刻倏然落下,掉在了青砖上,如玉碎四溅。
穆凡呼吸着雨后清香的空气,心情大好地吃着佳肴。想这风杭城果然不同于寻常城镇,因为地处水乡,湖泊河流甚多,且青山环绕,更显得灵气氤氲,不染凡尘。
他甚至想着,若是天一门不收自己,那到时候就在这风杭城外,找一个仙境般的山谷,搬进去一个人住着,陶然世外,再也不见旁人了。
可这样想着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似乎不可能就这样谁也不见。可若是真的需要见外人的时候,要见见谁呢?他第一个想起了他的哥哥穆风。哥哥虽然对自己不好,但毕竟是哥哥,总还是得见的。而董萱的话,从小就关心自己,那一定也要见一见。
而想完这两个人后他忽然有一些失落,因为自己似乎再没什么认识的人了。从小到大,董家跟他打交道最多的或许是那些仆人,接下来记忆最深刻的,大概就是董家的嫡系子孙,董震这群家伙了。
那么除了这群让穆凡想想就来气的人以外,剩下的就是相处并不久的赵离了。穆凡想要是她来看自己的话,那也一定要见一见她。自己毕竟还答应过她,要帮她的忙的。而除了她以外,他又想到了孙聪几人。
穆凡想,他们几个当初与自己同车到的千叶镇,相处数日,感觉对自己也还不错,与自己朋友相交。后来半年未见,在客栈里见了也还十分亲近。只可惜当晚就为了赵离大打出手,反目成仇。现在细想起来,他们似乎也没有错。毕竟父债子还,赤空虽然死了,但他当年结下的仇家不肯甘心,现在来找他的后人报仇,一点也不违反道义啊。虽然说赵离很无辜,可那白姑娘也十分可怜啊。只可惜,自己毕竟与他们难做朋友,日后若是有缘再见的话,可不知是不是还要兵戎相见了。
想到此处,穆凡忽然苦笑一声,觉得自己此生孤独,活了十几年,竟然都没有认识几个人,自思自叹起来,不由得多喝了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