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街道之上,传来一声怒喝,还有一个小孩子哭泣的声音。穆凡朝外看去,只见有十几个人循声围到了路对面去。人声一杂,穆凡便听不到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那些围观之人都叹气不已。
风杭城乃是一座大城,城中每日来人熙攘,很是热闹。今日刚下过一场雨,所以路上人不是很多。穆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了清净,便随意的将东西吃了,从客栈之中出来。
正要上路,忽然听见那围观的人群里,又传来一声呼喝怒骂之声,然后围观之人便纷纷抱怨起来,这抱怨声中,夹杂着一个小孩儿的哭声。
穆凡听到这哭声,立刻便动了恻隐之心。挤到围观的人群最里面,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正跪在地上,头上插着一根草标,身旁摆着一领草席,草席下像是盖着一具尸体。在小孩身前,有一个长着两撇胡子,身形肥胖的大人,他手里正拿着根藤条满脸怒气的瞪着这个孩子。
这大人是路旁边绸缎店里的掌柜,穿的衣服也很华丽。他气得直吹胡子,跪在地上的小孩儿则哭个不停。这掌柜的等了许久,像是不耐烦了一样,忽然一把扬起藤条,就朝着小孩儿的肩膀之上打了下去。还大声的骂道:“快滚,快滚,把这遭瘟尸体快给我抬走了,别在我这里给我招晦气。你要是再不滚,我就打死你。”说着又在这孩子的肩头打了一藤条。
这两下打得虽然不重,但这孩子却哭得更大声了,他动也不动,只是无助的哭着。周围人见这掌柜又动手打人,纷纷指指点点,都抱怨起来。都说道:“别打了,别打了。”
但这掌柜的却发起狠来,对着众人大声说道:“哼,你们叫我别打了,就不打了啊。这小子抬了具尸体到我门前来给我招晦气,我不打他打谁。”然后又恶狠狠地对那小孩儿说:“还哭,你再哭我打死你。”说着将藤条举起来作势一挥,却没有真打下去。
穆凡此时向身边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汉子叹了口气跟穆凡说:“这位公子,我跟你说啊,咱们风杭城里,最近不知道遭了哪门子邪,老是出一些怪事儿。半夜里时常听见鬼叫,然后就会有人莫名其妙的死掉。也没灾没病的,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了。浑身上下没有伤口,都查不出死因来。这小孩儿啊是一个书童,那死了的是他少爷,家里面就这主仆两个。没想到前天这人就突然死了。他的书童本来想要葬了他,可没想到银子却被人骗了,现在只好在这里卖身葬主。可摆在了这绸缎店门口,人家掌柜的嫌晦气,出来赶他来了。唉,实在是可怜啊。这小孩儿是好不容易求人才把他主人搬到这里来的,现在人都走了,叫他一个小孩儿,哪里能搬得动啊。”
穆凡听了说:“你既然看他可怜,就帮他一把,将他主人搬走了不就行了嘛?”
那汉子听了忽然紧张地说:“唉,这要是普通人我帮也就帮了。可他主人这实在是死得蹊跷,我们都怕招了晦气啊。再说了,你让我帮他,那你为什么不帮啊?我看你穿着不凡,挺有钱的样子,要不你帮帮他。”
穆凡听后也不答话,起身向前迈出一步。这时那掌柜地正气急败坏地又要打着小孩儿,穆凡伸手一把将那藤条抓住。这掌柜的见有人出头,使劲往回要夺那藤条。穆凡瞪了他一眼,暗运灵力使劲一捏,那藤条立刻碎成了数段,这掌柜的也一跟头栽倒在地。爬起来红着脸指着穆凡要骂,却不敢当真骂出口。
穆凡蹲下来对这小孩儿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孩儿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对穆凡说:“我叫乞天。”
穆凡看着眼前这个十分好看的小孩儿,哭得泪水横流,心中十分同情。他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也这样哭过,也是像他这样,十分的孤独无助。他对乞天说道:“好了,你别哭了,我帮你葬了你的主人。”
说着起身对周围的人说:“相烦哪位好心人,去帮我雇一辆牛车来,再买一口上好的棺材,我们把这亡人给葬了。在下这里有些银两,就权当酬谢了。”说着他从袖中掏出来一个钱袋,打开来,里面竟是黄橙橙的金子。
这钱袋是一年前他离开董家之时,董萱顺手给他的,他们修道之人,会带些金银俗物,不过是为了在凡间行走方便。而这些金银对他们来说又举手可得,所以带的全是些对凡人来说价值不菲的金子。此刻周围之人都是平民百姓,一辈子里哪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当下那刚才跟穆凡说话的汉子,就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
穆凡对他说:“好,有劳这位大哥了。我先给你一锭,你去买一口棺材,雇一辆车来。等事情办完了,我再给你剩下的这一袋。”
那人听了满声应是,结果穆凡手里的那一锭金子,转身就挤出了人群跑了。穆凡怕一袋金子都给了他以后,他再不回来,所以先给他一锭。而那汉子却不怕穆凡事后赖账。他手里的这一锭金子,买了棺材,雇了牛车,剩下的还比他一年赚的都多,怎么都不会亏本。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牵着牛车,载着一口棺材回来了。穆凡同他一起将乞天主人的尸体抬进棺材,然后赶着牛车,向北城外乱葬岗上走去。
此时雨后的天空开始泛晴,云彩渐渐散去,牛车响着铜铃,慢吞吞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乞天在一旁,扶着棺材一路哭个不停。城外的路泥泞难走,牛车也拉的十分费力。乞天就在旁边,使劲推着车子,一步一陷地走在烂泥地里。
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乱葬岗上,黄泥下朽木里凄苦的亡魂,迎来了他们新一位受难的邻居。
那汉子将牛车停住,抄起一把铁锹,开始要挖穴。要挖好能装下这么一大口棺材的墓穴,凭了他一把铁锹,不知要挖到什么时候。穆凡嫌他太慢,伸手一抚,这烂泥地里,便炸出一个大坑,把那汉子与乞天,吓了一跳。把地底的亡魂,也吓得在棺材里跳脚。
穆凡灵力虽不深厚,但这雨后的松软泥土,要弄开一个大坑,并不需要费力。
那汉子又将这墓穴休整一下,与穆凡两人合力,将这棺材放下去,又将土盖上,添成一个坟包。
穆凡见这下便没事了,就将那一袋金子全给了那汉子。那汉子千恩万谢的,牵着牛车走了。穆凡来到乞天身前,问他主人叫什么名字。乞天说叫做林七。于是穆凡劈开一颗小树,横掌削成一块墓碑,在上面刻下“主人林七之墓”几个字,然后大字之旁,又刻上“忠仆乞天”几个小字。来到坟前使劲一拍,就将这墓碑,插入了坟前。
穆凡眼望着乱葬岗上的一坯坯黄土,看它们有的较新,有的残破,有的有碑,有的无碑,忽然想道:人死之后,都是一副白骨骷髅,谁人见了,能识得我身前容貌。但若得碑记名,千百年后有人过此,知道坟中亡者是我,也算安慰了死后寂寞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