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那细细轻轻的脚步声就如同夜里的猫在行走,夜不深主子家丁都未曾睡去,浣碧正在绣荷香,这是替二爷绣的,她心想二爷整天躺在床上,要让他明白她的好,就这荷香最能适合表现她了,一心想着二爷那欢喜的笑脸,她就恨不得此刻马上绣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是急做事就越觉得慢腾腾,她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不少,眼高手低,瞧她不但线没走稳,还刺破了手。
“哎呀。”这一扎不疼,可是越发烦躁,她一瞧那绣了一半的荷香竟然沾了血,她就恨不得跳起来,不吉利啊不吉利,带血的东西都是不吉利的,她这是要来向二爷示好的,怎么能够沾血呢?不行,得重新来过。这一下就更让她焦躁,听着屋顶上那瓦片动弹的声音,浣碧觉得都是这猫惹的祸,她会刺破手使荷香沾上了不吉利全怨这房梁上的猫。
“这该死的猫。”她气了就开始骂,听着这声音似乎还是两只猫,再听这动静,指不定是着两只猫再做些什么发情的事,要真真是那样,她这一晚上可怎么睡?浣碧坐不住了,走出房门,在花圃里抓了一把泥就往上丢“去,去,去,别在姑奶奶的房梁上撒泼。”
她是真真使了力气往上扔,这让已经躲起来的杜青山二人着实吃了一把泥土,这可是杜青山头一回被人扔泥土啊,他这心老不是滋味了,眉头都快邹成一条线了,现在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在发现的,好在丫头们都把他们当成了猫。杜青山朝梁捕快放了个眼色,让他学着猫叫一声,让人更加信服这房梁上确确实实是两只猫。可是梁捕快想不到这一层啊,任凭杜青山怎么使眼色他都如同一个二愣子似的张口无声似的问“怎么?”
杜青山那个气啊,可是更不能让着浣碧起异色啊,何况听着外头浣碧在骂些什么,主屋也有了动静,眼看就要被人怀疑杜青山那个急啊,扯开嗓子“喵…喵…”
梁捕头先是一愣随后闷着嘴巴笑,这猫叫声也太…
“哪儿来怎么发情的猫?”春香望了一眼房顶,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倒是这浣碧另她不顺心“力气多了是不是,厨房里的豆磨不用人催也该晓得去做,别白天不消停晚上也不消停。”
浣碧也是个聪明人,盼上二爷前得罪了春香就等于明面得罪了二奶奶,没她好果子吃,她自是不会当面与春香对骂的。她只不过是想朝房梁上的那两只‘猫’发泄,现在气也消停了,自是不会在闹腾。
赵府东西两院,二房自是没有大房的宽敞,点灯亮烛的也就那么几间,排去下人房里头,就是主屋与偏房,偏房里头二奶奶正在用膳,没有乔正的影子,二爷房里有人那更是不可能,真真是没有半点痕迹可以证明乔正藏在了赵府二房。
今晚只怕是徒劳无货。
梁捕头眼尖发觉了前院的下人房里有不对劲,往常那都是给不方便的客人备用的,二人双双对眼往回走,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脚步越发的小声了。杜青山伸手拿开一块砖瓦,从上往下看,从房中的座椅观向睡踏,只见那屋实有一个男人的背,不过这个背杜青山太熟悉了,他的眼都睁大了,吓得不清。
他怎么会在这儿!!!
缓过神杜青山对那梁捕头摇摇头,虽说没有半分犹豫,可是双眼迷离,可见此人着实让杜青山吓得不清。
此人,见或是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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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正自午时仓促离家,先是躲进深林猎户的小屋处躲藏了一阵子,小屋四面透风,户外飘雪,他向来穿衣都是暖和即可,从不多穿,向来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这身衣裳在屋内自然是够御寒,可到了外面就不一样了。他原先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做了一阵子,不过四处通风,冷得他直发抖,他忍了一时,后头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便钻入那还能稍稍挡风的墙处,
可那也不是好地方,就在草堆的后头全是蚊子,他自是不想去招惹那些蚊子,可不代表那些蚊子不找他,他才一蹲下就嗡唧唧的开始了…
他极想家,想着家里的火,想着家里的暖,想着家里的饭菜,那是多么的自在,可是如今呢?他悔了,他悔了他不应该与那赵四争那口气,更不应该把与他动手,他真是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怪那个赵四,没事惹他做什么。
秒盼分盼刻盼,纵使觉得如同过了好久好久,老天总算开眼,终于盼到了黑夜来临的时刻,他便愤恨的离开了那小角落,愤恨的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不过他到底是怕官兵的,路途中只要是见着有行人,他也是藏头躲尾,待到家门前也是瞧准了没人他在敢往自家的院子扔了一块小石子。
乔家从前算是个中户,乔老爷在时,四处游商,本来营生还算阔绰,但自乔老爷西去后,乔家就没了经济收入,这些年就是靠着赵二奶奶营生,要不早开不起锅了。
正在屋内数钱的连氏听见院内有动静,她急忙把钱放入瓷罐中,藏好才探出个头来观看情况,听得屋内有动静,乔正低声说道“是我。”
母子做贼心虚,彼此动作都是又快又急,乔正方踏入家门,他那铁青的脸才稍稍放松了一些,终于回到家了,不过他在山里待得实在太久,不仅脸上包,衣服也是脏乱不堪。连氏连上了两道门砸还是不放心,又用棍子顶了一个。进屋便见乔正正在找吃的,她心疼的问“可是一响午都未入食?”
“嘘”乔正正东翻西找呢,听见自己老娘那么大声说话,可把他吓了一跳,心悬在刀口,紧张的望了一眼窗外,见没什么动静,才压低了声音道“嚷什么?不怕被官兵发现?想我被抓去是不是?快给我弄些吃的来。”
他饿了一天,也忍了一天,好脾气早就没有了,这个时候对自己的娘哪里还有客气话了,反正她是他的娘,任凭他怎么骂她都是不还嘴的。
连氏把家里的剩菜剩饭全部端来,碗碟才放好便听见乔正问“家里还有多少钱?”连氏不由困惑“你问这是做什么?”
乔正拿起饭碗,狠狠的吃了几口,米饭啊,他今天躲在小屋时可想死它了,谁想吃得急了,被呛着了,他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手指着那水壶,连氏不知道怎么大的人了,吃饭也会被呛着,低下头说道“没什么钱了。”
乔正瞪直了眼,他现在要水不要钱,他老娘见他要噎死也不敢给他端口水,不管他死活还跟他算钱?他气炸了,他又怎么能不气?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喊“水…水…给我水。”
连氏这才知道不对劲,急急忙忙给他倒了一杯水,乔正喝下去之后便舒坦了,可是心不舒坦了,怒气冲冲的摔了碗“那赵四要我命,你也想害死我是不是?你还让不让我活?”
连氏觉得委屈,儿子把气洒在他身上,她再难受也不想跟他生气,难道他吃饭噎着了这也要怨她?她有不满,可她不说,因为这是她的儿子。
她忍气吞生,乔正也不是那粗鲁壮汉,读过几年书还算斯文人,平时很少骂人,这个时候就算是再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也不能一个人就搭台唱戏,他接着吃饭“我想逃到外乡去躲一躲,他赵四就算家财万贯,也不能追我到外乡去,只要他们找不到我,就不能拿我怎么样。”他接着说“我算是想清楚了,那赵四就是个地头蛇,你咬他一口,他要你一条命。我不能坐以待毙,让他来要我命。”
连氏一听他说要出逃外乡,她的心就咯噔一阵疼,做娘的哪舍得儿子流离失所在外头受苦?何况现在他们还有个人可以帮他们“不是还有二奶奶帮咱们嘛?二奶奶会帮咱们的,儿啊,叫娘怎么舍得你在外头吃苦?”
“二奶奶,二奶奶,她可是赵家人,您没见她今天不是没正面答应咱们。”乔正气躁的说“不过是一个女人。”一想到自己的生母今日还向这个女人磕了头,他便更加恼怒“她要是肯帮咱们,今天就应该直接找上赵大爷,替咱们说话了,哪需要等以后!现在倒好,叫我们回来等,等什么啊等?等死啊!”
“正儿啊,这话可不能那么说,做事也不能太过于急躁,二奶奶不是说了嘛,如今大爷和大奶奶还在火气上,不合适祥和,等过那么几天,大爷和大奶奶气消了些,她就好说话了。”
“等几天,都告官来抓我了,等下去能是个办法?”他是忘不掉今日那些来抓他的官兵的,那仿佛就是来催命的。
“不能等也得等,娘就你这么个儿子,娘没本事保你平安,娘就去求人,二奶奶平时对咱们已经是任尽义尽,若非此事与你性命相关,娘也不会那般不要脸面,你现在朝娘生气,娘不气你,也不怨你!但你步步紧逼,你让娘怎么办?”说着她确实觉得委屈了就哭了起来,她这辈子也是头一次对外人磕头。
她这个娘,做得真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