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人一路奔波,终于在过年之前赶到了秦江的老家——安城鹿县下的一个小山村。
秦小冉蔫蔫的趴在秦大龙背上,心中无比苦逼,这具小身板真是出乎意料的不经用啊。
尼玛的坐个小草篷船都能晕船,她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有木有,现在脑子还是晕忽忽一片呢。
“小冉咱们到家了,回家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就没事了,再忍忍啊。”秦大龙往上颠颠背上的妹妹,用哄小孩的语气哄道。
“嗯…”
有气无力的嗯哼几声,秦小冉昏昏欲睡,根本没听清楚大哥说的什么。
距离过年还有几天时间,村子里处处洋溢着喜气和希望,往来的人们消瘦的脸颊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对未来充满了赶紧憧憬。
“爹,娘,大哥,三弟!我回来了!”秦江看着面前熟悉的木门,声音微抖,大声喊道。
近乡情更怯,何况背井离乡十几年。
如今战乱结束,秦江千里迢迢带着妻儿回到家乡,心中滋味百般陈杂,饶是他这样铁一般的汉子,此时也不由得眼含热泪。
“谁呀?谁呀?急吼个啥子?大清早的还让人睡不睡觉了?”门内传来女人尖细的谩骂声。
那声音又尖又细,活像两块旧铁皮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让人一听就全身发麻,鸡皮疙瘩起个不停。
闻听此声,秦江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身后众秦家人面色更是揣揣,爹不是说爷爷奶奶大伯小叔他们很好相处的吗?怎么看样子不太对啊。
被声音吵醒的秦小冉打了个冷颤,迷糊糊的抬起小脑袋,看看天上高挂的太阳,下意识的回道。
“太阳公公都升起来啦!天不早了啊?”
上前开门的王氏正赶上这一句,脸色霎时就得难看起来。她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懒婆娘,整天好吃懒做,偏偏最恨得就是别人说她懒说她馋。
“小小年纪嘴巴倒是不饶人,也不晓得哪家教出的闺女,这么小就如此伶牙俐齿!长大了高如何了得啊,小心说的太多找不到婆家!”
秦小冉茫然的看看对方,她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呢,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好吵啊。
“好吵啊,你是不是就因为说得太多,找不到婆家了?”
不等对方回答,转头看看身边挺着大肚子的娘亲,再看向站在前方的大胡子爹,秦小冉不满的哼哼两声。
“爹,咱们不是到家了吗?怎么还不进门?”
“对对,先进门再说!”
秦江回到了自己家中,心中也没顾虑太多,当下不顾脸色臭臭的王氏,扶着怀孕的朱氏就要进门。
“哎哎哎!你们要干嘛?光天化日的强闯民居啊!”
王氏怒视眼前众人,退后几步拿起墙边的扁担对着几人吆喝道。
“这是我家啊!我是秦江,这家的老二,怎么能说我是强闯呢?你又是谁?”秦江不悦的将妻儿挡在身后,心中对眼前的女人添了几分厌恶。他多年没回家,看来家中人事变了很多,只不知眼前人是大嫂还是弟媳?
“秦江?!你说你是秦江?!”
王氏惊讶的叫出了声,手中扁担晃悠悠的挥来挥去,看得人眼晕。
“不对!你咋能是秦江?秦江早在十几年前就打仗死了!你们到底是哪个?想要冒充我家二弟,来我家欺诈?!小心老娘去衙门告你们!”
狐疑的打量眼前高壮男人一眼,对方浓密的络腮胡子让人看不清相貌,她记忆中的秦江可没有这么高壮威猛啊。
“咋啦?咋啦?大年下的吵吵嚷嚷的像个什么样子?!”
闻听院子中大儿媳的吵闹声,张翠花不满的咕哝着走出屋来。
“长福娘,你在这发什么疯呢?也不怕吵到长福读书?!……这是谁啊?”
乍一看到满院子的人,又看到大儿媳拿着扁担双方家拔弩张的样子,张翠花吓了一大跳。
“这,这是咋啦?长福娘,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张翠花慌张的问道。
“娘!”
不等王氏说什么,秦江忽然上前几步跪在张翠花面前。
秦家偏房里,风尘仆仆的秦小冉一行人被安排在这里。
秦小冉坐在炕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张翠花连说带唱。每每看到她用力拍在大胡子爹身上的手,她都忍不住嘬牙花子,这奶奶用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我滴儿啊~江子你可是回来了,我和你爹还以为你死在外边了哪!~你个狠心的玩意儿,十几年也不回来看看你的老娘老爹哟~~你爹那个老不死的前些年就走咯,留下我一个人……”
张翠花邦邦用力拍打着秦江的背,把这些年的经历一一叙出,说的秦江眼圈红红的,满脸愧对爹娘的表情。
等母子俩续完亲情,秦江便拉着妻儿一个个让给张翠花磕头。
“嗯嗯,好好,都是好孩子…”张翠花脸上带笑,嘴上夸着秦小冉几个孙儿,心啊肝啊的叫着,却眼睁睁的看着几人给她磕头,也不说扶一下。
轮到朱氏时,秦江面带难色的轻声和张翠花解释朱氏怀了孕,身子不太好,这次的礼就先免了,等朱氏生产完了再给张翠花敬茶磕头。
“……怀了孕是金贵啊,免了就免了吧,老婆子还怕折了福气呢!”一听儿子向着媳妇说话,张翠花一张老脸瞬间拉了下来,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算是放过朱氏这一次。
“卿娘多谢娘体恤关怀,等儿媳分娩过后,一定给娘敬茶磕头。”朱氏苍白着脸,在秦江和小梅的搀扶下向张翠花微微躬身行礼。
虽然知道今次难免会给婆婆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顾不得许多了。
“真是老二回来了?不是娘她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吧?那么些被征兵走的后生都死在外面了,他就能活着回来?”
秦小冉耳尖的听到外面传来两个脚步声,其中一人还用低沉的声音询问身边人。
“…我可告诉你啊!一会儿你啥也别应承,咱们家供着长福读书本来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我可不想再平白多几张白吃饭的嘴!”另一个声音赫然是秦江的大嫂王氏。
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的屋子里众人都听到了。
一个身穿短褐的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男人面目与秦江有五分相似,身材也还算高大,只是勾着背含着胸,给人很是软弱好欺的感觉。他身后跟着的正是王氏。
“大哥!”
秦江激动的站起身来,冲来人颤声唤道。
秦海先是疑惑的打量秦江几眼,仿佛在辨认着什么,神色从犹疑渐渐变成惊讶欢喜。
“江子!你真是江子!太好了,原来你没死在外面啊。”秦海也略带激动的说。
秦小冉低头,瞧他这话说得,怎么听着让人这么别扭。
不一会儿,秦江的小弟秦河也带着家人来到大哥家,与秦江一家相认。
“来来来,大哥,二哥,咱兄弟仨走一个!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咱们兄弟仨还有相聚的一天!”干瘦矮小的秦河举杯大笑,看他和秦海秦江迥然不同的相貌身材,真不像是秦家人。
“是啊,前些年我跟着军队四处打仗,后来军队败了,我们几个活下来的散兵就各奔东西…再后来就是遇到卿娘,成了家有了孩子。可外面又乱的很,就一家子躲在山里不敢出来。一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带着妻儿回故乡啊!哪知道爹他老人家却……”
“二哥,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来喝酒!”为人比较圆滑的秦河努力活跃着整个桌子上的气氛。
秦家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按照男女共分成两桌。秦江三兄弟和大伯家的秦长福,还有秦小冉大哥秦大虎坐在主桌上。其余女人小孩都由张翠花领着做了另一桌。
秦小冉瞅瞅自己桌子上的一大碗酸萝卜,一筐玉米窝头饼子,还有一小盘切得薄薄的腊肉片,在瞅瞅爹拿一桌子上的鸡鸭鱼肉,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心中暗叹一声,这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拿起半块窝头,秦小冉很有眼色的没去夹放在张翠花身前的那盘肉片,夹起一小块酸萝卜咯吱咯吱啃起来。
经历了之前的晕船,她肚子里那点存货早就吐了个干净,现在就是给她块石头,秦小冉也能很香的吃下去。
桌子上众人正吃饭呢,张翠花手中筷子忽然快速一打,将秦香莲再次伸向肉片的筷子打掉,厉声喝道。
“不懂规矩的玩意!没见你弟弟妹妹都没吃肉呢,你个当姐姐的赔钱货倒是吃个没完了!”
张翠花骂的难听,秦香莲瞬间便红了眼圈,小嘴一撅,不服气的回道。“切!那我还不吃了!就你那几片腊肉谁稀罕?!回家让我娘给我煮肘子吃!”
秦香莲往日在家中也是娇宠的主,哪里因为几片肉受过别人教训。当下一摔筷子,发起了小脾气。
“好啊,好啊!你个小丫头还敢跟我顶嘴?老三家的,看看你家的姑娘让你娇宠成啥样了?我这做人奶奶的说都不能说两句了?”
被小孙女当着众人顶撞,张翠花恼羞成怒之下冲着三儿媳发起了火。
秦河媳妇小张氏连忙起身,柔声说着好话劝着自家婆婆。
“香莲,怎么这么没规矩?赶紧向你奶奶赔礼,奶奶说你是为了你好。……娘,您别跟着丫头一般见识,她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体会不了您老的苦心,回头我和他爹就教训她!”
小张氏伏低做小的说着,又是教训女儿又是捧张翠花,看着张翠花仍然不见缓和的面色。心里暗暗着急,这婆婆今天是怎么了?往日也不见她为这一点小事发这么大的火啊。
小张氏是张翠花的内侄女,被张翠花说给了最疼爱的小儿子亲上加亲。往日里对她是和颜悦色的,从不难为她,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
“哼!我这老不死的还好好的活着呢!只要我在一天,这个家我就能做主!就能说上话!一个个的别给我起不该起的小心思!”
张翠花冷言说着,若有若无的瞥了眼坐在对面的朱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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