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拗不过你一句又一句的真理,爹知道你为我好,爹就答应你,辞任回去。”淳青就知道,先从父亲那边下手迅速且妥当。不是有求必应,而是父亲并不是死心眼的人。
“爹,在您辞任回乡之前,恐怕还有事情要处理。”而这时,淳青正襟危坐,语重心长地说起来,“姐姐进宫为杀太妃娘娘跟王爷,已经与我为敌了,淳青倒是了解王爷是个聪明人,文武双全,姐姐不是王爷的对手,然而太妃娘娘的为人只有爹爹清楚,太妃娘娘生命危在旦夕。爹爹离宫前,劝姐姐收手吧。如果可以,淳青会尽力请求皇上下旨,放姐姐出宫还乡。这样就安然无恙了。”
“真的不知道一场朱砂对胭脂的眷恋会惹来杀身之祸啊。”董蜀礼望着窗外感叹。深冬将至,阵阵冷风卷起了挂在框架上的薄纱。
在御书房里,对着自己徒手画的丹青,乃当日随俊贤王辞行的董淳青。一身设计独特浅蓝绸缎的武侠衣,背着独有的剑鞘,脸上真诚的微笑,眼里泛着柔和的光。玄帝自叹:“朕是襄王有梦,未知神女是否有心?!”
“皇帝侄儿什么时候变成汉成帝了?”独叹中听到缓慢的“啪!啪!”两下拍掌声,才发现,面画离神之时,俊贤王早就站在身旁。
“皇叔进来了这么久才吱声,是窥视朕是否勤于政务吗?”放下画卷,抬头挺胸,站得笔直,以示独自威严。
“没什么,侄儿看师妹的画像正看得出神,口中还念念有词,已把襄王跟神女的角色事务都调过来演了,这么精彩,作为皇叔的岂敢打扰侄儿。”冉冉能听出那么一丝醋意。
“皇叔不懂读心术,侄儿从来就是爽快之人,也不怕开门见山。”卷好画轴,搁置好在瓷筒中,“相信皇叔也看到祖奶奶大寿那天,澄和郡主的飞仙演绎,胜于李唐玄宗盛宠杨妃的霓裳羽衣舞。人生难得仙女长伴下半生,何乐而不为。”双手收于背后,依然仰头挺胸,“至于皇叔喻侄儿是汉成帝,朕万般愿意。朕相信,董淳青纵使喻为我唐赵合德,她也是个善良的赵合德。至于她的姐姐嘛,随便她是董淳依,还是我唐赵飞燕。”
“皇叔可做不到像侄儿那般“大方”啊。也没什么事,就想来跟侄儿借本兵法一用而已。”俊的心酸酸的,董淳青要是真有落为深宫苦苦哀怨的宫妃的一天,他比她更难受。哪个帝王能保证自己痴情不变,付出真心?自己也出生于皇宫,听过嫔妃失宠自杀的事情。小时因此被赖到自己是天煞孤星头上……说完,绕过桌案,走到书架旁寻找自己要找的书籍。
当晚,玄帝又步入进幽兰阁听曲。夜深,便离开雕工精巧的花梨木椅子,走向门外。
自从淳青出现,玄帝进来幽兰阁就单纯的为了听曲,一句话也不曾多说,好像防着她什么似的。
十指纤纤抚上银色六弦,幽幽琴声回荡在小小殿内。留意到玄帝听曲总是离神,董淳依故意十指一收,媚眸一眨,缓缓起身,轻轻扬袖,离开案前。走到玄帝身边,福身问:“陛下,淳依献丑完毕,未知陛下对于淳依今晚的表现感觉如何?”缓缓坐落于玄帝左侧,柔柔为他按摩着疲惫的肩膀。
“朕想起还有奏章没批,先走了!”揉揉太阳穴,准备离开座椅,阔步到门前。
“陛下这么烦躁,是不是有心事?”她不是东边只会耍幼稚手段让她难受的侯羽菲。她懂得眼观四面,勘察一切的变幻,“是跟澄和郡主有关的吗?”
玄帝万万没想到身边一个为祸皇族的人竟然如此了解自己。淳依走进这个华丽的宫城就是为了接近长旋太妃和俊贤王,此时妹妹封为郡主,俊贤王誓言照顾她,眼前的玄帝似乎非她不爱,冉冉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朕的心是不许任何人随便猜测的,你,最好给朕安分点。”玄帝站在门边,伸出食指,直指着她的鼻头警告她。她的居心,玄帝不是不明白。
“堂堂真龙天子,连真真切切爱一个人都不能,请问陛下尊严何在?每天龙袍挂身站在朝堂之上,脸子是怎样摆放的啊?”她幽幽道,眼神充满了得意。冒险挑战玄帝的极限。
“你……”玄帝一把抓住她的颈喉,“不要挑战朕,朕的容忍是有限的。”倏的松手放开她。遂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做不到亲手杀死属于自己的嫔妃。
“其实淳依从来就没在陛下身上得到过什么,何不来一次交换,换取你的最爱,换郡主进来幽兰阁?陛下之所以对郡主心动,多半是不是郡主的面貌与淳依的十分相似?然性情却相差万分?”她敢在君王面前挑眉,得意洋洋说道:“实不相瞒,澄和郡主董淳青正是淳依的孪生妹妹。妹妹得到幸福就是淳依得到幸福了。”玄帝很讶异她会坦白这事实。俨然她坦白这事情对她恐怖计划的进展是吃力不讨好。她继续说:“太皇太后大寿那天,淳依恰好碰见了妹妹跟王爷,看上去,两人关系密切要好,超出了淳依想象中,陛下要是与王爷同样有心,就得先下手为强了。否则……”
“够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是心肠歹毒的赵飞燕。西汉王朝记载赵氏姊妹,妹妹比姐姐还要歹毒,但朕万万没想到,朕的天朝底下,竟然是赵飞燕要比赵合德歹毒万倍。”玄帝厉眼死死盯着她的媚眼,深深明白,要是答应如她所说,使计换董淳青进幽兰阁,那么长旋太妃跟自己的皇叔就濒临死亡边缘,他反复提醒自己:不能这样想,不能做不忠不孝不义的皇室子孙。
纤弱长臂从后搂过君王硕腰,暗夜里细脸紧贴那非平民所能碰触的后背,声音略喑哑,如似忏悔,小声道:“淳依是不是做了什么让陛下感到毛骨悚然而远之?陛下是不是知道淳依心怀不轨了?”说着微微抽泣一下,“其实,今早爹爹冒险来见过淳依,说他老人家会向陛下辞任回乡。爹爹想通了,淳依也不敢任意妄为了。毕竟,谋杀太妃是要诛九族的事情,淳依不想妹妹刚被册封郡主,到头来忽喜又悲。”
“既然你知错,不再执着,何必要把淳青推进深宫,你的话语,很让朕怀疑你的居心。淳青是郡主,不是任由他人摆布的布娃娃。俊王爷是皇亲,不是扯线木偶那样容易屈手待命。”玄帝隐忍着她言语中的诡谋诱.惑,拉开纺纱镂空的木门,脱身甩袖,昂首而去。寒风中,他的私心在淳依的龌龊计划下隐隐作祟。
看着玄帝不自然的表现,淳依知道,玄帝已经被她的话语打动。她暗自狡笑着想:红颜祸水,这四个字一点都没错,俊王爷、太妃娘娘,您们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怪不了本主了。只怪董淳青是祸君红颜。
看着殿内暖炉奄奄快熄的炭火,扬扬阔袖,关上泄风的门,拖着长长薄袍步入内室。
听说董蜀礼准备辞任离宫,自知封为郡主是太后恩典,岂能随之归回扬州,因此,一大早,淳青带上一些自制的茶点,忙不迭地样跑到竹云轩去,他们父女俩或许只有这两天好聚的机会。
“吱呀”的声,竹云轩的木门被推开,董蜀礼就知道是他那凭练武才捡回生命的宝贝女儿。因为,董淳依不曾自觉来看过他一眼,那天还是他借送画之故跑到幽兰阁去跟她好好谈谈。
“我说你啊,堂堂一个郡主步履就不能淡定一点吗?”董蜀礼边提起紫砂壶斟着沏好的茶,边哆嗦着教导这个步伐毛躁的小女儿。
“爹,怎么能这样说你女儿啊。历代皇朝上这么多个郡主,如果每个郡主都一个样的娇滴滴,我看啊,这皇室的人应该都一脸沉郁。”她轻轻坐在那竹凳子上,微微蹑起袖子,轻轻打开那个镂空的梨木食盒。缓缓端出一盘米白色的点心——梅香杏仁酥。
“爹,这梅香杏仁酥在扬州吃不到,扬州没有冰山泉,也没有冬雪白梅,昨天是冬至,这里闲着的嫔妃都做这吃,这是我跟太妃娘娘学的,在你走之前就让你尝尝我做得好不好吃?”说着还不忘拿出一对筷子。
“太妃娘娘教的?你跟太妃娘娘相处得很好?”董蜀礼先端杯细噱一口香茗,然后提起筷子一尝女儿亲手烹制的美味。
“爹……有无有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跟谁都得相处得好,对谁都得好。”董淳青就是个心胸广阔懂大义的女子,说她是神女一点也不过。
“呵呵!你丫头说得对。爹还真是懵懂了,你跟淳依还真完全不一样啊。”嚼了一口,放下筷子,悠悠感叹,“你有今天长进,爹爹出宫后还真要修书感谢华菱真人啊。”
“爹,可惜我跟姐姐都不能离开这里,让你两老在家,太不孝了。”
“傻瓜,爹感谢你们走进来还来不及呢。少得你们俩在家回头哆嗦我跟你娘。我跟你娘这么多年的吵闹,心中多少的郁闷,现在想通了倒好,需要过点安静的生活。你就好好留在宫里,报答太皇太后跟太妃娘娘。”董蜀礼语重心长地说道。“爹跟娘不是小孩,经历了这次,会照顾自己了。”
“那爹…明天什么时候…出发离开?”这句淳青本说不出口,可是,为了送送父亲,捂住心房也得咬牙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