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小苏用过午膳,便在凉亭里抚琴,她的琴艺不算好,甚至有些节奏和韵律都不熟悉,但是,她很喜欢,尤其是这把古琴。
母亲说,这把琴曾是宫里的一位公主贴身之物,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这把琴流落人间,被她的父亲孙向靡得到,送给了母亲。
而这把琴,也是母亲最为珍贵之物,可惜后来右手受伤,再也不能抚琴,母亲便再也没动过。
她何尝不知,那次意外,是有人的恣意谋害。
如今这把琴落在了自己手里,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正在愣神之际,母亲携着弟弟进了院子,绿尤来报:“夫人和少爷来了。”
苏然依旧是一副安静听话的模样,脸上挂着稚嫩的孩子气,却又有常人不可触及的冷静和听话。
这应该是来自于母亲,那与世无争的心态吧。
“小苏,母亲趁着空闲,过来看看你。”她搁下茶杯,静然道,容貌不算倾城,但也可看出年轻时也是难得的好模样。
最主要,是那娴静含带内涵的心,最足以折服人,只是可怜她,嫁入世族,未能遇得真正许心,执手之老之伴侣。
“母亲,您常来,小苏求之不得呢。”她微笑着,过去拉起母亲的手。
她的脸上挂着些担忧:“原本今日是你和壬浚的成亲之日,却没想到……”她轻叹一声,替她懊恼,“身子可好些了,听说你染上怪病,如今脸上,也不像他们说的那般。”
“母亲别担心,女儿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有些不适而已。”她回答,“嫁不了俊少爷,这或许就是女儿的命吧,命里无时强求莫用,再说,留在您的身边,才是女儿最大的心愿。”
“只是,女大不中留,母亲时替你着急,原本俊少爷也是不错的人选。”
小苏靠在她的肩上:“母亲说得极是,女儿知道您是替我着想,不过,女儿倒是希望,能找个真心爱自己的人,俊少爷固然好,心里却没有我。”
母亲扶着她的头,心里一片惆怅。
“姐姐不嫁,然然就可和姐姐待在一起了,母亲,他们都不和然然玩,姐姐留下来,然然就不孤单了。”孙然钻进余氏的怀里,撒娇的说着。
小苏鼻子一阵发酸,她冲着孙然微笑:“然然,姐姐就留下来陪你,你常过来就是。”
他点点头,也冲着她笑:“姐姐笑起来,越来越好看了。”
她一惊。
此时的她,已经有几分伪装,一天浓粉乱涂,为的就是掩盖她原本相安无事,而又无太大特别的容颜。
这样,也算是好看?
母亲走后,孙妱苓就来了,禀告的人,是芸香。
她正靠在床上准备午休,她便罩着黑色的外套,带着大大的帽子,出现在房间里。
“妹妹好雅兴,如今可还睡得好。”她摘下黑帽,朝着她微笑,几分尊敬的眼里,分明有瞧不起和讽刺。
细长的秀美,娇娆的眸子,浅浅的梨涡,如玉的肌肤,加上一身芳华秀身的流仙裙,粉红的装扮更是衬得美轮美奂。这孙妱苓,确实算得上美女。
难怪壬浚会看上她。
她慵懒的坐起身,脸上有淡淡的失落:“姐姐,如今的你,可是快和自己心爱之人双宿双飞了?妹妹恭喜你。”
她微挑细眉:“这还不是妹妹成全的么?”
“你是姐姐,妹妹自当要为姐姐的幸福考虑,况且,姐姐已有俊少爷的骨肉,又岂是妹妹可能堪比的。”她的话语里有轻微的嘲讽,可惜胜利一时的孙妱苓,沉溺在自己意外得到的幸福里,忽视了这位一向软弱的妹妹。
“你知道就好,浚郎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她得意的说道,“不过妹妹给了姐姐这么大个人情,要什么回报呢?”
她嫣然一笑:“妹妹不求回报,只是想成全你和俊少爷而已。”
她疑惑的皱眉:“不要任何报酬?妹妹你安的是什么心?”
小苏明白,对于孙妱苓这种人,自然是会想到她是有何图谋的,若不然,平白的帮忙,是要害她?
只是,若是这样说出来,她会不会也引起怀疑,所以绕一个圈子,再兜回来定是好的。
“其实妹妹确实有一件事要求姐姐帮忙。”小苏皱着眉头道,脸上挂着一丝惧怕,“其实,妹妹身子不适不宜这件事,一直瞒着大家,如今事发,妹妹怕是无脸再见他人了,所以,听闻建都有一位奇医,能治世间疑难杂症,妹妹想请姐姐,将他请进府里,此时决不能让他人知道,所以……”她低头,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让孙妱苓的头抬得更高了。
“此事姐姐就替妹妹办了,对于我来说,自是易如反掌,不过对于一向不受疼爱的你,确实有些难了。”她说完,冷哼一声,“妹妹想得真是周到,听娘亲说你找她商议此事,我都惊讶不已。”
小苏低下头,安静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你自是等着,姐姐明儿就给你请进来,拖后耽搁了我的好事,就得不偿失了。”孙妱苓说完,又带上她那黑帽子,开门随丫鬟出去了。
她露出微笑,这下,母亲的手和痼疾,都有办法了。
母亲身体康健,弟弟平安成长,是她此时最大的心愿。
还有,她一定要调查出,那最深出的黑影,到底是何人。
走至窗前,她望着一地的斑驳发呆,自从苏醒过来后,她似乎不再是她了,但是说不上来,若小苏不是小苏,又会是何人?
她摇摇头,这些事有些复杂,她不愿多想,这世族矛盾没解除,她是如何也不能胡思乱想的。
只是,这建都里,到底何处有蔷薇花,她真的很想看。
“小姐,俊少爷来了,在后院的荷塘,要小姐此时过去呢。”绿尤进门道,她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像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小苏转身望着她,沉了半天眸子:“且去告诉俊少爷,小苏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出去见他了。”
绿尤一愣,还想说什么,却望见她确无此意要见俊少爷,只得带着一丝不甘出了房门。
她轻抚古琴,悠扬的曲调萦绕在整个院子。
不多时,绿尤便回来了,脸上挂着忧色,望着主子递过一件东西。
她慢慢撑开一方丝帕里包着的物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东西,他是如何拿到的?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人在哪里?”她问绿尤。
绿尤惊讶于她的反常,半响才回道:“还在荷塘呢。”
她大步跨了出去,如一阵风轻刮过耳边,绿尤再定神时,她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