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回来了”
秦天每天在回家的时候都要这么说,这已经变成了习惯。
十五岁,一个懵懂无虑、天真烂漫、憧憬未来的年龄;但对于秦天来说,他心里只有责任和仇恨。这句话不仅是在向父亲报平安,还是还在告诉他——他的儿子长大了,父亲无需担心了。
这句话传进土屋里的卧室,一张特制的床上,一个半黑半白头发的“老人”睁开了双眼,眼中露出一种久虑后的安然,但是当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他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地,鼻孔颤动了几下,眼中霎时涌出几丝惶然和忧虑。
秦天很自然地走进土屋,脚步迈得很轻很轻,呼吸也控制到常速。他知道父亲虽然瘫痪了,但是他的灵觉超越常人,从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就能判断出自己的状况。他不能让父亲担心,他只能任由疼痛袭击他浑身的神经。
从门口到厨房不到三步远,但是当他踏进厨房,关上门时,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的衣衫。
咬着牙靠在厨房门的门框上,闭上眼大口地喘了几口气,这才放下背上的背篓。脚步蹭到墙根的凳子上坐下,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但他知道给他的时间不多,否则父亲要怀疑什么了,他必须快速处理好伤口。
点燃兽油灯,厨房顿时变得柔和而明亮。
桌子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玉石食盒,秦天知道里面装的是小乔送来的晚饭。想起小乔柔柔的笑脸,他莞尔一笑,伤痛霎时离他远去,身上感受到阵阵温暖。
“真是个好妹妹!”
秦天喃喃自语着,打开身边的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拧开瓶盖,开始处理腿上和胸口两道大伤口。
木箱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药瓶子,这些都是秦天平时配置的治伤良药。
主气脉寸断,秦天不能修炼玄力,可他为了父亲的伤,也为了了解自身身体的状况,他八岁起就跟柳谷子学医,短短的三年,就将柳谷子书斋里的医书读完,并在十二岁替老师出诊。到了十三岁,一般的疑难杂症根本难不倒他,而且解毒、制药的手法更是独树一帜,让柳谷子赞不绝口。
伤口在山里就经过了初步的处理,吃了一粒玉露青霜丸,敷了黑蟹散祛除毒性并止血。现在,他只要再滴上墨玉蟾蜍液,缝合伤口即可。
墨玉蟾蜍液可是稀有的灵液,如果有人看到秦天手中居然有满满一瓷瓶,一定会被惊得下巴都掉了。有了它,再大的伤口和骨折,一天之内都会完好如初,不会留丝毫疤痕。
秦天从老神医那里知道,如果修炼玄气达到玄灵境,寻常伤口,霎时愈合。五脏碎了,也可在短暂时间里修复。而且,即使肉体全毁,只要玄魂健在,就可以有多方式重生或再造,达到肉身不死不灭之境。
玄灵之境,史上罕见,秦天肉体凡胎,也只能如此。受伤也不是第一回了,秦天咬住干材棍,熟练地对自身的伤口进行缝合。
他不能给自己加麻药,否则缝合后要很长时间才能清醒过来,会引起父亲的猜疑。
尽管墨玉蟾蜍液清凉止痛,但是秦天的伤口已经翻卷,而且足有半尺之长。必须用线绳将它们拉到一起——缝合,过程可不是一点点的疼痛。
痛!
秦天青筋绽起,似一根根蚯蚓爬满额头;汗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上,顿时变成八瓣。
坚硬的木棍被咬得嘎吱直响。
可是,他挥动的双手却异常的稳定自如,没有一丝地颤抖。一只手捏拢翻卷的血肉,一只手挥针在血肉中穿梭、拉扯伤口两侧,仿佛他处理的伤口不是他自己的,是毫无痛觉的布匹。
也许是太专注了,秦天没有注意到在厨房的窗外,此时正有两双眼睛看着这一切。
这双眼睛一双属于彩霞般美丽的小乔,此时小乔的双眼擎着泪光,一双玉手捂住了嘴巴,心脏随着秦天手中的针线在跳动、流血,仿佛那一针针是扎在自己身上似的。
另一双眼睛是老树的,老树如树皮的脸上和目光中彷如平常,没有任何表情,可他的一只手按在小乔的肩上,生怕小乔一激动冲进土屋里。
除了窗口之外,还有一双金色的双瞳看着秦天,这一双眼睛就在厨房地上的大竹篓里面。
这是一只浑身披着柔软的金色毛发的、似猿似猴的动物,躯体不大,不到半米高。一条长长的尾巴翘起,几乎达到后脑勺。它的眼睛非常灵动,人性化地盯着秦天身上那超过半尺长的伤口,金色的瞳孔泛起圈圈涟漪,透着关注。
起先,金毛猿猴只是看着,到了后来,竟然站了起来,跳出大竹篓,敏捷地跃上餐桌,大刺刺地坐在玉制的食盒上,呲着白牙,关注着秦天的动作。
时间在滴答中流逝,秦天全神贯注,无暇旁观。
几分钟后,在三道目光注视下,两道伤口终于缝合完毕。
秦天微微闭上双眼,挥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这会儿才感觉到山风从窗口出来,带来阵阵清凉,阵阵山蜂花的香气。
忽然,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钻入鼻孔,秦天微微一笑,霎时睁大双眼。
“小乔,又在窗外偷看,真把你没办法。”
按照小乔和老树的实力,秦天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偷窥。两小虽不是血缘至亲,但也算是吃“一奶”长大,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秦天怎会不熟悉小乔身上那特有的清香呢?
“嘻嘻,坏哥哥,又被你发现了。”小乔伸手抹掉了眼泪,嬉笑着闪身向土屋门口奔去。
“老树”也不阻拦,看着孙女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迈开步子也跟了过去。他没有跟进厨房,而是径直地走进堂屋靠里的一间卧室,那里是秦隆的房间,他就躺在一张特制的床上。
看着面前眼圈发红的小乔,秦天的眼里充满着柔和和怜爱。
“怎么又哭了?谁欺负了你?哥替你报仇!”
秦天抬起血污的左手,温柔地抹去美丽双眼眼角的泪水。
他的手很脏,还带着刺鼻的血腥,可小乔没有躲闪,非常享受地承受着那种哥哥般溺爱的温柔。
小乔即将二八年华,不仅人长得美如天仙,她的身份也极其特殊,仿佛就是这片天地的天仙公主。隐士村中两千多人,不乏绝世高手,所有人对她都是宠爱和尊敬有加,别说欺负她了,就算是异样的眼神都绝对不会存在。
“哼,除了你,还有谁敢欺负我?坏哥哥!都告诉你了不能私自行动,一定要等我一起去的,非要逞能。你看到没有,又搞得浑身都是伤……,告诉你,你下次还是这样的话,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了!”
幽怨地说着,小乔穹鼻蹙了一下,感受着秦天那份温柔,秀目微微闭起,右手一抬,葱葱玉指按在秦天缝合好的伤口上。
霎时,那洁白的玉指泛起一圈圈稀薄的柔光,神圣祥和的气息霎时蔓延开去,顷刻间化作淡淡的七色彩霞缓缓涌进秦天的伤口处。
祥和的气息笼罩着秦天和小乔,秦天即刻觉得伤口处传来丝丝瘙痒,跟着一阵酥软凉爽直冲脑际。他知道,小乔又在消耗她并不成熟的涅槃之光,为他加速伤口的愈合。
涅槃之光修炼极不容易,需要极其特殊的血脉,隐士村里有那么多玄元境界的高手,大陆上罕见,但也只有小乔一人能发出涅槃之光,这还是小乔五岁偶然发出的。
记得当时神光一出,当即惊动了族里长期闭死关的三个太上长老,小乔于是成为族里重点保护对象,坐拥超然的地位。只要等待她成年后血脉苏醒,即刻定为圣女。
“你又在消耗涅槃之光!不行,我这只是皮外伤,敷了药,几天就好,不打紧的。”秦天说着,挥手抓住皓腕,使劲儿想将其拉开。
小乔执拗地坚持着,生有巨力的秦天竟然被一道彩霞弹开。
小乔天资聪颖,岁数不大,玄气修炼已达到某些天才三十年才能达到的高度。要是传到世上,绝对是惊世骇俗。
涅槃之光被称之为神光,功法异常神秘,属于绝世巅峰级的功法,威力之大,又岂是不懂玄力的秦天所能比拟的呢?
“哥,这点消耗不算什么的,只要让哥哥没有一点损害,我干什么都愿意!谁叫你是我唯一哥哥,我是你唯一的妹妹呢。”
“但……但是我的伤的确不需要呀,哥的医术很高的,药也很灵的,连柳爷爷都说我配的药比他强。所以……”
秦天知道,每次小乔为他愈合伤口,事后十天半个月体力都会徘徊在低谷,要修炼一个月才能复原。这个代价太高了,是秦天极不愿意看到的。
“不,我愿意,我要哥哥立刻就好!明天好陪我去镇上赶集去。”
小乔的声音充满着娇憨和固执,秦天也只能放弃无用之举。虽然很感动,但是他的心里却赶到悲哀。我一介男子汉,居然连一个小女孩儿的力气都不如,以后还怎么保护她和自己衰落的父亲?
想到这里,秦天的眼里露出一丝落寞和无奈。小乔微张的秀目捕捉到那丝无奈,心里一颤,马上微笑着安慰道:
“哥,不许这样!在我心里,你是妹妹最亲的、最亲的哥哥,也是最能干最能干的男子汉。告诉你一个秘密,大长老爷爷说,大成的涅槃之光连死人都能救活,更别说受损的气脉了。我恨自己太笨了,修炼十年了,才修到第二层,只能给哥哥治疗点小伤。我向你保证,从今天起,我只修炼涅槃之光,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它修炼到大成。到那时就可以将你的气脉修复,我们一起修炼我族的秘籍,然后和我爸爸妈妈一样,周游大陆去,好不好?”
秦天看着小乔的充满信心的双眼,能感觉那份固执的真诚。心知大成的涅槃之光那是传说中的神级人物才有的本领,哪有那么容易练成?而且,即使修炼到那种境界,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估计到那时,自己已经变成黄土了。
虽然这样想,秦天还是满怀希冀地一笑,伸手在小乔如云的秀发上怜爱地揉了几下。
“如果有那一天,哥带你游遍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