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啦?”
耳边传来莱特关切的呼唤,将伊妮从噩梦中唤醒。坐起身来,大口地喘气,春夜微寒的空气吸入肺腑,令她感觉舒畅了许多。
“没什么,做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她冲莱特微微一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莱特脸上的担忧之色并未减轻,但他并非多言之人,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用手掌抚着伊妮的背,似乎想安慰她。
伊妮索性坐起,小小的身子斜斜地靠在莱特身上,抬头仰望星空。身旁,篝火的余烬闪烁着点点红光,隔着火堆,睡着凯利和山姆,夜风中送来两人此起彼伏的酣睡声。
“莱特。”许久,她轻轻地问,“这世上可有你毫无保留、完全信任的人?”
莱特没有想到伊妮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微微一愣,回答:“有。”
“嗯?是谁?”伊妮追问。
“就是小姐你。”说完这句,莱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莫名地狠狠跳了一下。
“是吗?”伊妮转过头,对上少年认真明净的眸子,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心头油然升起一丝暖意,她再次将头别过去,轻靠在他宽厚的肩头。
“你不会后悔的。”她的语调带有某种承诺,“也请答应我,莱特,永远不要背叛我。”
三天后,伊妮一行人抵达王都亚特兰城。
站在城门前,遥望城内高大雄伟的凯旋门,无限感慨涌上伊妮心头。
她并非第一次到亚特兰城。
二十多年前,她初访亚特兰时,雷德温王室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她依稀记得,当时仪仗队排满长街,两侧人群欢呼如雷,花瓣撒满长街,她坐在黄金马车上,穿过凯旋门,直达王宫迎宾台。
她出访的目的,是为建造苍蓝城募集资金。当然,与其说是募集,不如说是打劫。她身为大陆五百年间唯一的一位大魔导师,拥有毁城灭国的力量,没有哪个国家的王室敢得罪她。她的鸾驾所到之处,国王们都乖乖地献出珍宝,捐赠金币。偶尔也有不怎么识时务的国王,她会“不小心”释放几个龙息,轰了城门,毁了王宫。
她那时站在大陆强者的顶峰,傲视天下,不可一世。
而现在,她不过是一个从乡下来的贵族小姐,尚未成年,势单力微。
所以,要低调做人。
她掩上车帘,马车排在进城的队列中,顺利地进了城。
莱特等人是第一次到王都。莱特照例在前开路,骑在马上,目不斜视。山姆扬鞭赶车,凯利骑马殿后,两人东张西望,简直看花了眼。这繁华的街市,热闹的人群,华美的建筑,哪里是格林庄园那种乡下地方所能比的。
问了几个路人后,一行人总算找到了霍华德府邸。趁着卫兵通报的功夫,伊妮拉开车帘,打量起伯爵府的大门。
厚实的橡木大门,上面镶嵌着青铜浮雕,顶上描绘着霍华德的家徽,显得古老而又气派。越过大门顶端,能隐隐看见葱郁的绿树和白色的塔楼。在王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拥有这样规模的一座宅邸,显然,霍华德家很是富贵风光。
然而就在十多年前,霍华德家还是一个呆在偏远地区的乡下贵族。和梅利斯特(伊妮的父家)的联姻,让霍华德家得以进入上流贵族社会。此后霍华德家承蒙圣恩,青云直上,成为莱茵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
就在等待期间,一辆漂亮的银顶马车由远及近,拉车的是两匹毛色雪白的骏马,身穿红色丝绒制服的马车夫坐在驾座上,高扬马鞭,威风凛凛。
见来者似要在霍华德家门前停下,赶马的山姆扬鞭催马,准备给银顶马车让出道路。而对方竟是势头不减,直到面前才勒缰停马。
“让开,让开!”对方的马车夫扯着嗓门,趾高气昂地大声吆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霍华德伯爵府岂是你们这种乡下马车能够停留的地方?”
山姆是个脾气倔强的小伙子,听到这句话,反而停住马车,不再让道。
“让你让开,听到没有?”对方马车夫恼了,扬手一鞭子向这边抽来。
他的鞭子停留在了半空。莱特一把握住了他的鞭子,他想往回抽,竟是不能动弹半分。
僵持之中,一个傲慢的女声从漂亮马车中传来:“什么人,竟敢在霍华德家门前撒野?”
伊妮微颦秀眉,看来自己不得不出面了,她隔着车帘回答:“伊妮·梅利斯特前来拜见。怎么,霍华德家不欢迎自家亲戚吗?”
听她报出家门,对方马车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莱特松了手,那马车夫也讪讪收了鞭子。
漂亮马车中传来一阵轻笑,一个贵族女孩从车窗中探出头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大红色的丝绸衣裙,一头波浪般的枣红头发。面容姣好,只是眉眼间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只见她用鄙夷的目光打量了番伊妮的马车和随从,撇了撇嘴:“早就听姑姑说她的女儿要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儿,原来不过是乡巴佬进城。”
“莱莎小姐。”
一个圆润好听的男子声音从大门侧传来,带着明显的制止语气。众人望去,只见一年轻男子迈步走出霍华德家的大门。他身材修长,气质优雅,容颜俊美,一头灰色披肩发在阳光下浮动着流辉。看他的衣着装扮,像是管事级别。伊妮微感意外,想不到霍华德府邸居然有如此出众的人物。
“雅林哥哥!”贵族女孩见到来者,一下子换了副表情,她跳下马车,向男子跑去,拉着男子的胳膊,撒娇地说:“你是来接我的吗?”
“莱莎小姐,你我天天都见,还需要接吗?”雅林微笑着拍了下莱莎的肩,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我奉伯爵大人之命,前来迎接伊妮小姐。”
说着,他行至伊妮的马车前,风度翩翩地向车窗内的伊妮行了一礼:“欢迎伊妮小姐回家。”然后打开车门,做了个请下车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