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有柳家的管事检查着商客的身份,洪风亮出通行的证明之后,三人便走上了甲板,这艘货船是经过改装了的,区分了五层,除了甲板之外,最下的两层也会用来装货,其余的三层作为客舱,洪风这三人就被安排在了第二层。
第二层的船舱被木板隔离成了一间间小木房,每一间木房之内都摆放着一张木床和一张小桌子,洪风一个人住了一间,洪臣因为是孩童,跟洪烈住在了一起。
木房之内没有灯火照亮,船舱内的光线都是来自于走廊隔板上镶嵌着的夜明珠,每一颗夜明珠的上顶都留有一个小孔,供上面的铜镜反射日光,其布置之巧妙,令人惊叹。
洪烈进入木房之后便倒头大睡,而洪臣则是嫌里面的光线太暗,且空气不够流动,索性离开了木房,回到了甲板上。
从进入云溪城,到走上货船,前后不足一天的时间,洪臣还没有来得及欣赏这座南岭最为富饶的世家大城,从大船上看向云溪城,此城的外貌有些不规则,透着一种轻灵之美,像是一片流动的云彩,能让观看者的视线变得流畅,大城的主通道由北向南,呈现出递增的高度差,再配合着城外的大海,这条通道就像一条汇聚水源而来的小溪,或许,云溪城正是因此而得名。
天空上云层积压的比较厚,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是不是皑皑白雪反射日光的缘故,从天空到地面,整个空间内都充斥着一种寒冷刺骨的压抑,这压抑附加在酷寒之上,让人穿起了棉袄,也收拢了情绪。
当洪臣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云溪城的风景时,码头上走来了最后一批人,他们其中有中年商客,也有青年男女,总共有十多人,当这最后的十多人走上甲板后,有人收起了跳板,解开了缆绳,甲板上的水手般开始升起船帆。
洪臣被周边的动静惊扰了,当他不经意间瞟过船头时,神情顿时一怔,在他的视线之中,出现了几名男女,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几人正是酒楼之中的李家小姐和世家的少爷们,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感觉到事态严重,洪臣没有了赏景的心情,连忙顺着楼梯下到了二层。
片刻之后,货船起航了,庞大的船体摩擦着过道两旁的坚冰,带着破碎的开裂之声缓缓离开码头,比起避风港内的平静,这海面之上的寒风要狂烈很多,风帆被吹起,如同鼓起的牛皮,大船的航速也随之越来越快。
天色临近昏暗,南边的云溪城已经成了一个黑点,在这茫茫大海之中,货船就像一片缓缓漂流的落叶,凛冽刺骨的寒风紧贴着冰层,吹拂着皑皑白雪,此时,气温又下降了一些,令货船的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在甲板中间的控制室内,留有偌大的空间,里面生着火炭,五六十人在这里取暖,其中有船上的水手,也有护船的军士,还有商客,大家聚集在一起,谈说着各自的所见所闻,其中一名中年商客手持铁件,拨弄着火炭,他神情有些忧虑,时不时的仰望西南方向,在他身边的一名商客手捧着一只酒壶,正大口喝着烈酒。
拿酒壶的商客抖了抖手腕,盖好了壶盖,突然开口说道:“林兄,别想太多了,咱俩能够逃得一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损失的不过是一间小铺子,我可是失去了一万两白银的干货,想开点吧,日子总还是要继续的。”
手持铁件的中年闻言暗叹了一声,回道:“这说这算什么事吗,好好的一座王都城,硬是让余家闹得鸡犬不宁,造孽啊,前几日在老家见到我表弟,他说当日值班的时候,见到地牢里逃出来的孩子一个个都白了头发,皮肤褶皱的不成样子,仿佛是在几天的时间里就变老了,唉,把那些孩子折磨的死去活来,什么狗屁仙人,我说是畜生才对。”
“可不是嘛,这仙人实在不像话,自从他来了之后,王都城就没有安宁过一天,隔三差五的就有孩子失踪,连尸体都找不到,除了余家,其他三大家的主事人都被杀了个干净,王都城变成了一家独霸,以至于后来惹怒了山神,爆发了兽潮,要不然,指不定余家会嚣张成什么样子。”
“王都城算了废了,咱们都要另谋出路,藏兄,到了中州,你有什么打算……”
……
二层船舱的木房之中,洪臣猛然睁开了双眼,他脸色铁青,双眼之中怒火滚烫,上层的对话,他都听在耳朵里,当听到白发衰老的孩子之时,他马上就想起了邱处良,如果早一点知道那个恶棍犯下了如此滔天罪孽,他会将其尸体挫骨扬灰。
洪臣狠狠的一拳击打在木床之上,木床的一角顿时发出开裂之声,床体差一点便坍塌了,此时,半醉的洪烈被惊醒,他揉了揉双眼,恼火的叫道:“找抽啊,你不睡觉就去吹吹风,老子正困着了,好不容易梦到那两个小妞的大腿,却是给你吓走了,丧气。”
“别梦了,人家就在船上了,不过您来可别乱来,我跟风叔可不想被赶下船。”
“当真,你看见她们了,在哪,老子要将她们抓回来暖被窝。”
洪臣翻着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您老要是不怕惹恼了船上的人,一路都不得安生,那您就去抓,到时候误了村里的大事,您可别指望我跟风叔会为您求情。”
洪烈挠了挠头,猥琐的笑了笑,道:“明目张胆的去抓自然不行,这一路还长着了,等老子挑个好时机,就将这两位世家小妞偷偷给办了,谁知道是老子干的,嘿嘿,出来抛头露面,总归叫她们长长见识,老子这叫劫富济贫。”
……
十多天后,大船安稳的行驶到了大海的中心地带,从这里开始,冰面已经变薄了很多,其整体也不算完整,海水从空隙中荡漾出来,卷走了漂浮的白雪,大船碾压过去,冰层破碎,一路上崩裂之声不绝于耳。
在甲板之上,洪臣瞭望着北方,在他的视野之中,依然见不到海岸线,航行要比预想的要顺利,风向也不偏,按照船上管事的答复,如果后半段也是这般持续下去,到月底便能抵达中州。
洪臣呆着船上并不感到无聊,但他感到很困惑,因为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他仍然没有睡意,他的精神依旧亢奋的惊人,而且最近他还发现,自己越是闭上双眼强制休息,自己的精神力就越发的增长,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他心里没底,至少目前他还没有发现坏的征兆。
除了不用睡觉,洪臣还发现自己的食量猛增了很多,在山里的时候,他以为是长途奔波,体力消耗过多的原因,但到了这船上,他便是坐着不动,等不了几个时辰,就会饥饿难忍,按照洪臣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他不认为这是病状,食量增加,身体也在长,只不过身体机能加快罢了,前两天,他倒是一顿吃的不多,但饿的很快,一天下来要吃上七八餐,可现在他能一顿吃掉一整只羊,这相当于四五个成年大汉的胃口,食量是一天天见长,因为不能表露出惊世骇俗的一面,洪臣这几天都是处在半饥饿的状态中,他现在闲暇的时间都在琢磨着如何弄到更多的食物,刚站在甲板上一会儿,他又听到了肚子里响起的咕噜声。
食量的猛烈增长,其产生的效应就是身体的不断强壮,短短十几天,洪臣的身体就壮实了一整圈,肌肉内藏的力感让他自己都是心惊不已,以前他的力量或许能够达到六七百斤的极限,但现在这个极限几乎可以翻倍了,如此强劲的力量增长,可谓是惊世骇俗。
回到木房之内后,洪臣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大碗腊肉,顿时迫不及待的开吃了起来,很快,大碗就见底了,碗中十多斤腊肉被洪臣吃的干干净净,连渣都没有剩下来。
此刻,洪烈正好回来,他瞪着桌上的空碗,狠狠的干咽了一口吐沫,说道:“又吃完了,吗的,老子就要了一碗,你小子就不知道给老子留一点。”
洪臣摸了摸半饱的肚子,颓丧道:“好饿哦,感觉一天比一天饿,小爹,您要不要再弄几碗回来,我这肚子还空着半截了。”
洪烈神情有些焦虑,关切道:“都说你小子身体闹毛病了,你就是不信,在山里的时候,你就是多吃一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就是一吃货,要再这么下去可不行,你一个人都能干掉五六个人的食物了,怕是还没有到中州,船上的食物都不够你吃的。”
看着洪臣又要叫饿,洪烈吼了一嗓子,急忙转身朝着甲板上跑去,这几天为了管儿子的食物,他这当老子的可费神费力了,洪臣可是他的命根子,他自然是比谁都要急切,好在身上带的银钱足够,船上的管事也没有过多的刁难。
片刻之后,洪烈又端了两只大碗回来,每一晚都盛放着十几斤腊肉,结果很明显,洪臣一个人就干掉了一碗半,如果不是为了给洪烈留下一些,他完全可以吞掉剩下的半碗。
洪臣不要命的吃相令洪烈极度苦闷,他皱着眉头,纠结道:“但愿你这食量不要再涨了,要不然,咱父子俩只能强行占领这条船,食物优先供应你,总不能叫你饿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