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吃了一惊,向后急退。叶若华陡觉脚下劲风骤至,知是信阳侯长袖卷至,忙拔剑在地上一撑,身子借势在空中翻滚躲开,同时用剑尖挑起一堆黄沙,向对方射去!
信阳侯见那黄沙来势迅猛,心头一凛,挥袖挡开,忽见金光闪闪,叶若华长剑已至面前!信阳侯眼见长袖回救不及,只得就地一滚,一招“懒驴打滚”,躲开攻势。
叶若华长剑一出,更不停手,指东打西,霎忽间攻了二人个手忙脚乱!
信阳侯与常德均非泛泛,数招一过,二人紧守门户,已不似先前一般狼狈。信阳侯左袖蓦然飞出,去卷对方长剑。叶若华手臂微缩,翻转剑柄,软剑趁势顺着对方左袖滑向他的臂弯内。
信阳侯喝一声“好”,右袖横胸卷出,趁势将对方长剑卷入袖中!常德此时亦已攻到,叶若华急切间不及抽剑,矮身避过他一掌,伸手往他腹上按去。常德小腹内缩,抬脚便踢。
叶若华见他这一脚来势极快,料想若不松手弃剑,必被踢中!好一个叶若华,临危不乱!但见他运剑向右一抖,几乎同时,松手旋身绕到常德后面,趁势拔出,提剑挥向常德腰际!他这抖、旋、挥三个动作实有先后之别,又似同时发生,一气呵成,端的是精彩绝伦!
信阳侯只觉双臂剧震,长剑已被对方从袖中夺回!他这双袖系以金丝绞成,柔软无匹,却刀枪不入,专能拿人兵器。他赖此以“清风神袖”的绝技名震江湖,几十年间夺人兵器,从未失手,此刻眼见叶若华的风吟剑已成囊中之物,却又被他施以巧招夺去,不禁又惊又怒。
忽然一阵狂风刮过,黄沙漫天,三人只听得耳边呼呼作响,睁不开眼来,忙各退数步,紧守门户,不敢进击!待得那狂风稍过,叶若华侧耳一听,只觉一物攻到,趋身闪开,睁眼看时,却是信阳侯的铁袖。
叶若华心中思忖道:“这二人联手,实是非同小可!眼下黄沙漫天,辨人不明,稍有不慎,不免葬身此处。只有使出师伯传我的鬼剑仙剑法,或能制得二人!”心念及此,更不打话,长剑倏然刺出!正是那招“虚室绝尘”。
信阳侯蓦然见他一剑刺到,迅猛绝伦,忙横袖去挡!只听“哧”地一声,叶若华这一剑已从他双袖贯穿而过,幸而信阳侯应变奇速,侧身避开,才不致有长剑贯胸之祸!但只这一招,已使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叶若华手中不停,一招“归鸟趋林”回身反刺常德。常德眼见信阳侯刀枪不入的双袖被叶若华刺出一个洞来,正自心惊,忽觉劲风袭来,大吃一惊,忙侧首闪过!叶若华这一剑从他身前擦过,可谓险到极处。常德被剑风刮得脸上火辣辣得痛,暗自惊骇。
叶若华这一出手,只觉体内一股真气游荡,身随气转,任意施为。信阳侯与常德二人见他剑法忽变,已不似先前一般虚实无定,但招招辛辣无比,剑剑蓄含风雷之势,比之原来剑法更为惊心动魄。二人又见他每一招都裹挟着极大的内劲,心中惊骇无比:“怎么数月不见,他的内功增长如斯!又是在哪里学得这一套惊世骇俗的剑法?”
叶若华初时舞剑,尚有滞停,待到后来,体内真气流转,心之所向,剑无不至,一把剑舞得已如龙飞凤舞,骇天动地!
信阳侯与常德二人已渐渐支持不住,忽觉耳畔狂风骤至,几欲站立不稳。二人大吃一惊,转身望去,心下登时凉了一截!只见漫天黄沙中,一个巨大的黑柱从远处迅速移来,那黑柱便如一条巨龙一般,在天地间扭曲!信阳侯惊呼道:“龙卷风!”这时风声震天,旁人却还哪里听得到他的声音!
叶若华也为这龙卷风的气势所震,停下身来。那龙卷风来得好快,霎时间已移动了数十丈!三人瞥见北面不远处有块巨石,忙提气向那巨石奔去!
叶若华此时内力大增,几跃间便已到了那巨石后面。忽听得一声惨呼,信阳侯因为奔跑不及,被狂风卷走!叶若华大吃一惊,单足在巨石上一点,借风势飞起,抓他脚踝!哪料信阳侯衣袖太宽,极是招风,这一抓只差得分毫,他却已被风卷远!
叶若华猛喝一声,提气向前追去!眼见信阳侯就要被吸入龙卷风中,叶若华一把扯住他的足踝,将他拉回,信阳侯的铁袖衫却被狂风高高卷起,飘扬扬飞入黄沙之中。叶若华负着信阳侯,屏气凝神,向巨石蹿去!
叶若华快,龙卷风来得更快!离巨石尚有一丈时,龙卷风骤然暴至,叶若华只觉脚下一空,身不由己,向天空飞去!忽然一物自石下飞出,卷住叶若华脚踝,将二人生生拉回!
叶若华暗道一声“天幸”,只觉耳畔风声震天,足下流沙移动,唯恐流沙伤了双目,不敢睁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慢慢小了下来。叶若华睁开眼时,但见信阳侯与常德四目望着自己,二人惊惶之色溢于脸上。叶若华一颗心兀自怦怦狂跳,知道自己脸色亦如二人。三人劫后余生,互相望见对方蓬头垢面,黄沙满身,一时间竟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晨光熹微,沙漠上一轮红日升起,照在三人身上。三人经此一事,已全无杀伐斗狠之心。只见信阳侯抱拳道:“叶公子,若非蒙你舍命相救,我这一条老命怕是要葬在这大漠之中啦!”
叶若华抱拳回礼,说道:“只可惜失了前辈的铁袖衫!”
信阳侯苦笑着摇摇头,道:“经此一事,我也算是明白,人的武功恁你练到多高,终究难与自然之力相抗!那铁袖衫助我成名,却因此使我杀了不少性命,昨夜又几欲害死我,得之何欢,失之何悲!”
常德点点头,喟然叹道:“是啊,咱们争名逐利,到头来却也为名利所害!”
叶若华思之有悟,忽然说道:“昨晚若非常老爷子出手,我这性命恐怕也要被那龙卷风卷走啦!”
常德捻须微笑道:“当时我见你便要到石下,却被风卷走,忙解下腰带,将你们拉了下来。”
三人说起龙卷风那惊天骇地的气势,此刻思之兀自心惊。眼见朝阳初升,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黄沙满地,巨大的沙漠一望无际,有谁想得到,就在几个时辰前,这里还是一片鬼神同泣的景象?
忽听远处一阵叫喊之声,三人抬眼望去,却见四个白影飞奔而来,正是鬼林四鬼。四鬼一见信阳侯与常德,便要动手,叶若华喝止住他们,高兴道:“那场龙卷风来得势猛,你们没事就好!”
失心鬼道:“我们攀上沙山时,只见黄沙漫天,已不见了公子身影。咱们四人正寻间,忽然发现那龙卷风来了,只得又重回山下,寻地藏匿起来。待得风过,这又来寻公子!”
叶若华点点头,将后来之事叙说了一遍。四鬼听到心惊处,也不禁捏了一把汗。
忽见信阳侯抱拳向众人道:“各位,在下要告辞啦!”
叶若华问道:“前辈如何便要走?”
信阳侯哈哈一笑,道:“我身披铁袖衫时,自以为名震江湖,却整日私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今日铁袖衫已随风而去,我心中的功利之念也已随风而去!忽觉这蓝天大地,何其欢愉,不如驾一小舟,遨游于江河湖海之间,以娱己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