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玙璠闭着眼睛,感受着温水滑过身体:“这几日,你一直跟梅苑的丫头婆子们来往,比我对她们了解许多,你便自己做主,提上两个伶俐可信任,品行上等的丫头吧。”
“奴婢心中已有人选,但是害怕看走了眼,要不王妃也过目一下,省得奴婢拿不定注意。”蜀葵询问道。
“那明日便叫她们过来吧。”
第二日,蜀葵将梅苑的丫头婆子召集到客厅中来。步玙璠坐在主位之上,双眼扫过:二等丫鬟三人,三等丫鬟和粗使婆子十一人,这便是主母院子里的全部女仆了。
在王府中,主母可以有四名贴身大丫鬟,侧妃有两名,其他侍妾便只有一名。因了主母可以有自己的小厨房,所以三等丫鬟、粗使婆子等自然比其他妾侍多一些。这十四人去分配外屋打扫、传信,听差,守夜,看烛等工作绰绰有余。与其去再买两名丫头做大丫鬟,不如从原有的仆妇中提擢,一来她们熟知王府事宜,二来让她们知晓,只要塌心跟着王妃,她们也少不得升迁。
步玙璠不慌不忙吃了两盏茶,一直没有开口讲话,丫鬟婆子渐渐站不住了,王妃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责罚大家?
蜀葵悄悄走到步玙璠身边:“王妃,可看好了那两名丫鬟?”
步玙璠点点头,将手中的茶盏突然掷到丫鬟婆子之前的空地上。七八名丫鬟婆子闻声后退几步,慌忙跪下,甚至还有几人吓得尖叫出声。只有一名婆子和两名丫头,纹丝不动。
步玙璠冲蜀葵点点头,蜀葵上前对三人说:“你们三人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被赦免的丫鬟婆子闻声终于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退出了客厅,留下的三人眉头紧皱,外面传说王妃性子古怪、喜怒无常,看来是真的。
蜀葵对三人说道:“今儿个王妃把大家召过来,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从梅苑中提两个大丫鬟。”
三人听后,神色缓了下来,须臾,又皱起了眉毛。王妃喜怒难测,又不受王爷宠爱,在她身边伺候以后少不了遭受责罚,充当受气筒,被提擢了未必是件好事情。
步玙璠将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发笑,奈何世人视我为洪水猛兽,竟连丫鬟婆子都不乐意伺候左右。
正想着,三人都跪在地上,其中一个先开口道:“奴婢愚笨不堪,若在王妃身边左右伺候,冲撞了王妃,没得给王妃添麻烦惹祸端。请王妃选其他两人吧。”
另一名小丫鬟也开口道:“奴婢没有见过世面,上不了台面,请王妃选其他两人吧。”
婆子最后道:“奴婢是粗人,做不了大丫鬟这差事,还是请王妃选其他两人吧。”
步玙璠看着三人,不由地笑出声来,都说做丫鬟婆子的都盼着得主子垂青,若能升迁,不仅地位高了,而且每个月的月银也会丰厚。但这三人,已经认定了王妃古怪的性格,和不受王爷宠爱的现状,也算是明哲保身,会见风使舵。
“都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在王府几年了?”步玙璠笑眯眯地问道。
三人正在愣神,蜀葵厉声提醒:“王妃问话,还不赶快回答?”
“奴婢明云,今年十五,入府两年了。”
“奴婢小茹,今年十四,入府半年了。”
“奴婢张华,今年四十二,王爷建府邸那年来的,如今已经十五年了。”
步玙璠点点头:“在本王妃身边伺候,最重要的不是聪明,不是见过世面,更不是心细,而是忠心。若你们忠心耿耿却意外出了岔子,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不可饶恕,自有本王妃顶着,所以……就安心做大丫鬟吧!”
三人面面相觑,张婆子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只是,王府里对下人提擢之事管理甚为严格,此事一直是由钱妈妈和陆管家打理。奴婢不是说王妃没有权利提擢下人,只是给王妃提个醒,现下这种状况也得做些考虑。”
“大胆!不要说王妃可以随便提擢梅苑的丫鬟婆子,就是这整个王府之事王妃都是说了算的!难道堂堂郕王正妃,王府主母,还没有权利管理王府内务之事吗!”蜀葵冷声对张婆子说道。
“你的意思本王妃明白了。其他事宜你们不必担忧,本王妃自会去处理,你们只需要做好你们分内之事就好了。”步玙璠顿了一顿说,“在王府里打拼生擢,有时候像极了练武功,急于求成容易走火入魔;过分追求平稳又难有大成。武功练到什么火候和天分有关,更对师傅的选择有关。跟对了人,便是选对了路。”
三人听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王妃要哪两人呢?”蜀葵询问。
“三人都不错,便都留下吧。明云和小茹是贴身大丫鬟,张婆子便做小厨房的管事吧。”
就这样,定下了两名大丫鬟和一名厨房管事,蜀葵和怜晴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些。
经过两日的相处,三人发现王妃并非外人传言那般性格古怪,喜怒无常,而是极为体恤下人,一直对她们和颜悦色。蜀葵和怜晴虽然是王妃的陪嫁丫头,但也没有因和王妃的特殊关系,恃宠而骄,反而处处帮衬着她们,告诉她们王妃的各种喜好、习惯等。很快的,三人与蜀葵、怜晴之间越来越有默契,处理事情愈发得心应手,五人齐心协力将梅苑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平静过了两日,有心人便奈不住寂寞,非要掀起些风浪来。
这一日,蜀葵正在伺候步玙璠梳洗,怜晴来报,安侧妃和钱妈妈来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步玙璠对着镜子叹了一口气。
蜀葵愣了一下,不明白步玙璠此话有何深意,只是提醒道:“自入府之后,安侧妃还从未来过梅苑,此番恐怕心存不善。”
“她在王府里的名声可比我好很多,蒙受宠爱、善解人意、温柔和顺,她能有什么‘不善’?”步玙璠自嘲道,“恐怕是我有什么‘不善’妨碍到人家了。”步玙璠看向窗外,眸中闪过一道清冷,她们最好是对我没有不善,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便罢了,若是冒犯于我,我可不会像母亲那样对偏房极尽容忍!
打扮完毕,步玙璠迈着小碎步来到客厅,安侧妃和钱妈妈忙上前请安:
“贱妾给姐姐请安了。”
“奴婢给王妃请安了。”
步玙璠优雅地坐到主位上,淡淡道:“都起来坐下吧。”说着端起茶来,轻轻垂着盏内的浮茶,眼角不经意撇见了侧坐的二人。
安侧妃显然是经过了精心打扮,容貌本就没得挑,粉白黛黑,施芳泽只,朱唇一点桃花殷;一身珠光宝气更将其妆点的富贵逼人,举手投足间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任谁人也不会想到她庶女的身份。反倒是自己,薄粉敷面,玉钗绾发,一袭素衣,没了王妃的贵气。
而钱妈妈,虽衣着朴素,已是徐娘半老,但端庄贤淑,慈眉善目,不卑不亢。步玙璠心中暗道,不愧为翟璟珉的奶妈,虽是奴婢,举止间却透露出一丝威严和硬气。
见步玙璠并不发话,安侧妃柔声说道:“妹妹本应早几日便来给姐姐请安的,只是前几日身子不适,王爷免了请安礼。后来姐姐又要随王爷入宫请安,便一直没来打扰。听闻姐姐前几日身子也是偶有不适,现下可好了?”
“谢侧妃挂念,那是陈年的老毛病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本王妃随王爷入宫请安后一直在梅苑修养,妹妹倒是忙碌,都没有空子过来转转。”步玙璠微笑着回应。丫的,你若有心过来拜见,还能找不出空子来吗?
安侧妃眸子闪了闪,这个王妃,言语犀利,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钱妈妈不由得看了步玙璠一眼,这位王妃虽不得王爷宠爱,却言语间有一丝自命不凡的意味,没有安侧妃的性子讨喜,想来王爷不去宠爱她,也不全因她“祸女”的名声。
“奴婢跟安侧妃来梅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钱妈妈开门见山道,“今日安侧妃去找奴婢,想要在菊园提一个大丫鬟,以分担凝露之责。以往奴仆提擢之事皆有奴婢和陆管家管理,但听说,王妃似乎有所异议,便随安侧妃一同来向王妃请示。”
“本王妃前日的确提了两个大丫鬟和一命小厨房管事,本欲考核她们几日,若合格称心的话,便差人去知会钱妈妈和陆管家一声,但是钱妈妈所言‘有所异议之事’却不知从何讲起呢?”步玙璠疑惑地问道。
“奴婢听人说,王妃不满我与陆管家处理王府诸事,意欲相亲力亲为。若真是如此,我们自当听命为之。”钱妈妈说着,看了安侧妃一眼。
若是当真王妃不满意她管理王府之事的话,便是王妃心胸狭窄,她管理王府事宜十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她还是王爷的乳母。但是,那嚼舌根之人,她也自是不会感激,主是主,仆是仆,背后议论王妃便是以下犯上,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