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仪宣完圣旨以后双手将圣旨递给徐家人,满面春风地恭喜徐家家门德馨,恭喜徐家女入谱皇室。徐家家主从善如流,来参加徐莹及笄礼的宾客们更是拥着徐莹这个新鲜出炉的王子正妃道喜,个个皆说徐莹好福气。
戚怀瑾没有上去道喜,她看着那一堆宾客言笑晏晏围着徐家母女,徐夫人虽满面春风,却不知是累着还是别的原因,到底有些牵强。徐莹依旧像吉娃娃似的在那里,也抬头向戚怀瑾这边看过来。见戚怀瑾这边看着她,徐莹扬起嘴角,脸上荡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一个标准的徐莹笑容闯入戚怀瑾视野中。她们之间隔着一大堆恭贺的宾客,徐莹张嘴对着戚怀瑾无言地呢喃。戚怀瑾在外面看了,照着徐莹的口型自己重复了几次,却原来说的是“韩王妃!”
“韩王妃,韩王妃!”戚怀瑾低头重复了几次,觉得果然是世事如戏,生活真是一场滑稽的讽刺剧。徐府再呆不下去,戚怀瑾对着徐莹微招了手一个人转身离开这个充盈着恭贺声的徐府!
府里的行装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从徐府回来后的第二天戚怀瑾就带着秋蝉轻装简束去离开都城了。
中秋佳节献上雕版刻印之法,就如徐莹所说这是一份无论谁都抹杀不了的功劳。大宇的文字传播现在还基本靠手写,文字传播上的技术革新在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是最受推崇和肯定的,在中国历史上蔡伦一介阉人都能凭改进造纸术封侯,何况现在戚怀瑾的身份是有封号的县主。
这样荣耀的功劳戚怀瑾却推辞不肯受赏,反而趁机自请参军,原因为何连徐莹那样天天只等着及笄后游山玩水的闺阁少女都看透了又如何瞒得过众人?戚怀瑾若是个男的也就罢了,大可建功立业,偏偏她又是个女儿身。尽管大宇民风彪悍,红粉之间不乏志在天下的豪杰,但女子毕竟是女子,不能站班列朝。昌平公主统领折柳军,也只能自己开府议事,朝堂上不乏出自公主府的官员,但公主自己想要在朝堂上占一席之地却是不能的。
因了这些缘故,韩王又开始走动后,息宁身边走动的人就越发少。皇上似乎开始意识到自己和皇后这个最小的孩子平日里惯得太过,缺了些历练,才会显得如此少不更事。因此不过找了几个贤臣束着他读了几个月书,不但爱重如前,还着意培养这个幼子。
戚怀瑾行程确定后唐佩芝为她设了饯别宴,昨天韩王赐婚,戚怀瑾的身份实在太过尴尬敏感.虽然息宁县主自称是江浙人,姓戚!但是明面上的身份编得再天花乱坠也不能叫人一下子忘掉她原名就是叶无忧,和韩王拜过天地,又不被韩王待见.韩王杀妻的事被压下来不代表它就没有发生过。今日出行只有海晏平一人相送。
自来到大宇以后,海晏平一直对戚怀瑾十分照顾。戚怀瑾还在晋王府中呆过一段时间,和晋王府臣属关系自然比别人更亲厚些,海晏平却又与别人不同。对戚怀瑾关心处处入微,只是后来搬出了晋王府又入了宫教局,海晏平同戚怀瑾反倒生分起来。
海晏平一早就来了息宁负重,送来许多军营中多用的物件,一一交代用途。又和戚怀瑾分说昌平公主平日性情,手下亲信又是怎样性情,又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折柳军中盘更错节的关系透给戚怀瑾。林林总总事无巨细,一直到戚怀瑾出门海晏平也骑马相送。
话别人总说不完离别话,一路上海晏平又絮絮交代戚怀瑾在军中要善自保养,好好爱惜自己,莫强出头求立功等话。海晏平平日话不多,今日絮叨得像个送女出门的妇人,戚怀瑾心中也大为感动,毕竟能在这里遇见这样关心自己的人太难得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实在是太无助孤单了,每一分关心都叫人心中生起温暖,叫人对生活生出美好的向往来。
秋蝉默默跟在戚怀瑾和海晏平身后,看着前面并肩齐进的两个人,将自己满怀的心事搁进斜长的影子里。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一路终于走到了有别亭。有别亭是京城最边界的地方,拿大家的俗话说就是多跨一步就出了京城了。当初取这名的是当时有名的骚客,想来还是个促狭鬼,就取这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的寓意直接叫了有别亭。
风俗沿袭下来这片神奇的大地几乎每一个地方在边界处都有一个有别之地,有别亭,有别桥,有别廊,由此大宇境内的有别命名的建筑又有了另一个实际含义:既两地交界,送别亲友的人到此地就可以止步了。
亭里熙熙攘攘,父母送游子离乡;妻子送别丈夫;朋友远行话别。两人在亭里话别,海晏平依旧不放心似的反复交代。然而戚怀瑾总是要走的,拱手与海晏平话别:“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即以到了有别亭,就此话别吧!海大哥今日还来送我,这份情谊堪比千金!”海晏平这是却拉过她的手轻声道:“怀瑾,我要成亲了,舅舅与我做的媒!”海晏平的声音暗沉低哑,似乎压抑着很多莫名言状的情绪。他拉着戚怀瑾的手,这是他第一次拉她的手,紧握着微微有些抖,急切地看着身边的女子,挣扎着猜想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戚怀瑾看着被紧握着的手,温暖从另一个人手上过来,微微有些汗湿。那双对着她从来都是包容含笑的眼眸凝望着她,似乎想看进她的心里,这是第一次,在她获得县主封号后海晏平还叫她怀瑾。当初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江南孤女,获得封号号谁都知道这个县主的身份来的多么笑话,自然也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也是这个来送别自己的人开始,见自己必定以封号相称,带自己与亲王府那些文臣武将一起谈兵论道。
皇上对韩王宠爱不减,昨日韩王赐婚,多少人对自己比如瘟疫,海晏平却一直送她到了有别之地。然而现在这个人却拉着自己的双手,凝望着自己说“怀瑾,我要成亲了!”戚怀瑾心中泛起酸涩,当初看红楼梦时大观园中姐妹情深,探春怎么说的?对,盛筵必散!身边的朋友总是会有自己的家庭的,昨天一个徐莹,今日还有海晏平!不管她们是不是自己乐意踏进婚姻的围城,与自己确实一个个注定是要渐行渐远了!
心中惆怅伤感,戚怀瑾脸上却洋溢出迷人的笑意:“真的么?那恭喜你了!什么时候的日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京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上呢!”海晏平也低下头笑起来:“我不过是娶继室,不该大办的!”一时间又恢复成了一个温文儒雅的贵公子模样,“快去吧,再晚些小心路上赶不到歇夜的地方”
戚怀瑾别过后和秋蝉两人上马,扬鞭远行。行出好一段路,戚怀瑾回首相望,海晏平依旧站在有别亭的高处!亭内熙熙攘攘,人流如织,与道路上彳亍的远行之人仿佛是处在两个世界。
戚怀瑾回过头,马儿载着她在道上如乘风驭雷,两边的景物飞一般地倒退。很快就不见了有别亭和那个站在亭上远望相送的友人。
戚怀瑾叹道:“海大哥也要成亲了,不知道是哪家闺秀。不过既然是他舅舅相得想必是极好的!徐大人在小辈婚配上极有眼光的,外甥女是晋王妃,自己女儿如今是韩王妃,外甥想来也不会差的了!”秋蝉默默地跟着她,没有回答!
戚怀瑾不仅有些无奈地想,为什么跟着出来的是个不开口说话的性子,一路上聊个天都没有伴!不过想想秋蝉那嗓子,心中更无奈了,主仆两个再没一句话乘着快马在路上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