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瑾有一段时间很困惑,为什么贫贱夫妻很多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孔雀女和凤凰男的婚姻往往悲剧收场。难道那些男人都看不到自己妻子的牺牲和付出吗?难道年轻的肉体就能使人忘记相濡以沫的情分吗?反倒是门当户对的经济基础稍好的夫妻恩爱一生的倒很常见,难道贫穷必然滋生劣性根吗?
这个困惑其实也是戚怀瑾所处的二十一世纪时社会上很多人的集体困惑,这种困惑的直接结果就是很多人不敢为爱付出。谁都怕自己无私付出后是爱人带着小三小四来消费自己辛劳,谁都怕自己付出青春后熬成黄脸婆以后面对的是二奶逼宫。一个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打扮的妖妖娇娇,只会那嘴皮子哄着男人的年轻女人来霸占自己的位子,花自己的钱,睡自己老公,打自己的孩子。
后来有人一语道破天机,那些男人他们最落魄的时候唯一陪伴在身边的就是深爱着愿意与他一起吃苦的妻子了。而发达以后,这些曾经潦倒落魄的人打扮出一副光鲜亮丽,崇高伟大的模样。只有身边那个人,曾经给他最无私帮助和鼓励的人看到了他们的卑微,发达后多少人心里恨不得这个曾经看到自己落魄的人赶紧在世界上消失。
现在秋蝉似乎也进入了这样一个状态中,照说没有息宁县主她现在也到不了军中,但偏偏现在息宁县主的存在叫她如芒在背。
秋蝉原名黎颖,等不到明年,她现在已经复用了本名。黎家在前朝也算是有些名声。但是现在她明明已经脱出奴籍,靠的也是自己苦练出来的弓马骑射,偏偏很多人拿着她曾经为奴的经历说事。都说是息宁县主宽宏大度,爱惜人才她一个罪奴才能投军杀敌,建功立业。
对于息宁秋蝉心里一点都不感激,甚至充满了怨忿之意。
秋蝉原名黎颖,家里历代官宦,在前朝也有些名声。她自小的家里爱惜,经常跟着父兄也见了些官场军营手段。想想自己跟着息宁县主来投军已有月余,军中却迟迟不收录她。息宁县主在那时为什么一言不肯出?甚至黎颖心中怀疑也许就是息宁县主居中留难,否则这本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息宁公主当众这番作为哪里是为了抬举她,实实在在是在贬抑她。说是县主推举,然而靠的实实在在是自己苦练出来的弓马。而且是直接编入军中,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列兵。若是进来军营以后息宁县主不故意留难她,按着军中规矩考核,自己弓马娴熟不说,兵法也是相当自信的,怎样也不至于从最低等的列兵做起。这样当众推举,人人都见到了她息宁县主爱惜人才,却也人人都记住了她黎颖曾经是个罪奴,靠的是息宁县主之力,自己却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若真是奴仆出身没见过世面的怕还真要对这样一个当众推举自己的县主感恩戴德呢!只是黎颖自负才学,哪里看不出息宁县主的袖里乾坤。息宁县主也是在报复她吗?怪她不尽心服侍所以做这样一手来为难她。黎颖心中懊恼:谁不知道她戚怀瑾就是那个搞的沸沸扬扬的商家女,出生不论,新婚就成弃妇的人能有什么好的。她原本就没做过服侍人的事,何况是服侍这样一个不光彩的女人。来的时候说的好听,不用自己服侍。一路上病的什么似的,要不是自己求医问药的张罗只怕早死在半路上了。如今只不过是自己没有做小伏低就这样为难自己,这个息宁县主真是薄情寡义之人。
可不是薄情寡义,父母俱在居然不认。为了自己一己之荣还搞出去明义伯府借书这样的花招,将父母家族通通陷于不义之地。自己怎么就忘了息宁县主阴险狡诈,人人都知她是什么身份居然能故作不知地在那里演什么江南孤女的戏码。
黎颖知道自己吃了暗亏,也没出说去。还不是个拨弄口舌的人,更相信一切靠实力说话,因此本分做自己的事并不在背后议论息宁县主的短长。只是她心高气傲,行事上就难免带出来,戚怀瑾却依旧如故。
众人见了不免议论纷纷,不少人背后说黎颖忘恩负义之类的。也有人见黎颖做事本分尽责,军中又多崇尚武力,盛赞她不愧是世代将门之后,傲骨铮铮不媚权贵的。
南方的气候条件相对较好,来军中养了一个多月后戚怀瑾的身体逐渐好转。举荐黎颖的确为戚怀瑾赢得了很好的风评,尤其是黎颖本事过硬且对她明显不恭敬。戚怀瑾久病,原本只有一个病秧子的名声,现在至少还有一个有识人之明,有容人之量的风评,乘着这个契机戚怀瑾开始在军中走动。
军中谋士是戚怀瑾最先接近的人群,相比而言他们对息宁县主的接受度也是最高的。这些谋士不比军士,对这个推行了雕版之术的县主崇敬有加。拿杜雨的话说,要不是息宁县主他们大家这些日子抄檄文都要累死过去。戚怀瑾原先一直跟着陈子嘉,对兵法谋略自有见地。后来来大宇以后住在晋王府中,结交的都是天下名师名将,因此军中谋士和她数日相谈之后再无人敢轻看了她。
然而仅仅是这份不看低对戚怀瑾来说远远不够,她的目标一开始就很明确。来军队是积攒自己立足大宇的资本的,在军队中有人望,有人脉,有话语权。这些靠和军中谋士交好是不可能得到的,谋士本就是一个相对微妙的存在,多少军中宿将自己也是胸有丘壑,谋士什么的在这些名将面前不过摆设。在中下层将士中,谋士的身份多少叫他们有些心生不服的。何况这些谋士们可不是来做义务工的,他们之间也争权夺利各有派系,哪里容的小外人轻易插进手去?
这群人个顶个的人精,想成他们手上分一杯羹可不是容易的事。只要不触动到他们的利益,更好是和他们在利益上保持一致性,那交好谋士绝对是一个强有力的筹码。
既然身处行军之地,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出谋划策,那么路子可就有数了。
好在病了这么久自己在边上也冷眼看清了军营中大楷的形势,也做过一些考虑,还不至于这时候手足无措。路吗,一步一步别太晃,关键是要走得稳。
军中纪律严明,入夜后无军令随意走动寻营兵是可以直接格杀的。趁着天没黑戚怀瑾一个人来到军中演武场,通常这个时候人相对来说比较少。
进到演武场果然稀拉拉只有几个人,大部分人都收拾走人了。倒是见到个熟人,唐世安还在那里习射。这个当初将他一路带回晋王大帐的人以不是当初的那种青涩模样,这两年唐世安的眉眼也渐渐长开,娃娃脸已经被成熟气息取代。也许是由于和爱人情路受挫,这位高门显户出身的世家公子沉稳了很多。
唐世安这次来折柳营目标很明确,他要建立军功。在家族中拥有话语权,这样才能为自己的婚事争取主动权,而不至于被别人随意当众家族利益的牺牲品。来折柳营是因为如今江南战事吃紧,今年年成好,夏国也想靠着近几年积累复兴国本。夏朝如今的皇帝颇有治国手腕,因此昌平公主这里压力也很大。
唐世安这次投军与之前在晋王军中大不相同,去晋王军中那更多是家族的安排,结好晋王,与晋王转战南北时熟悉各地风土和官僚。那更多是为自己以后出仕做准备的,至于军功反倒是其次了,以母亲说来自己的出生摆在那里,保重自己才是第一位的。至于军功,晋王怎么也不会少了自己好处。因此在晋王帐中唐世安做的是亲兵,虽然晋王没没身先士卒相对也还是比较安全的。
如今自己不顾长辈安排,贸贸然当众自己投军,家族想来会另外安排子弟入仕。
自己的婚事迫在眉睫,飞琼等不起,家族地位可能动摇。这一切都换做无穷压力压在唐世安肩上,因此在折柳军中十分卖力。到折柳营之后,和江南夏朝已经有数次战事,唐世安屡有建工。再者他出生高贵,唐家数百年基业,多少门生故吏,世交通好。昌平公主又着意笼络,在军中地位扶摇直上。最希望夏朝倾国来犯的也许就是他了,现在需要的是一份旷世奇功。
唐世安在前线拼杀,一心想建不世气功风光回去迎娶许飞琼。韩王娶了徐家女做正妃,又有妹妹一番话,唐世安料定自己婚事必有曲折。因此着意立功,放弃和许飞琼花前月下,千里迢迢来投折柳军。每每相思入骨便来演武场发泄一番。
今日见到戚怀瑾倒是出乎意料,戚怀瑾当初可以说是唐世安救回的,又与唐佩芝交好,因此唐世安与她一向也和睦。
因此停下与她攀谈:“息宁今日也来习武?”
戚怀瑾低头微笑,笼笼自己的风衣:“唐公子武功越发出众了!瑕身单力薄,只恐有心也难有成就。”
唐世安看看戚怀瑾,瘦削如风中绿竹。虽自有一般风骨傲人,也难免有弱难经风之嫌。再想想她从京中轻装来此,一路走了将近两月,到军中又一直病倒现在,还真不是能习武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