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戮听后,似随意地瞟眼看向下方随步晨霜坐到一起的,那么平凡朴实的杜炜铭,脸上便升出自豪之感,傲然的说:“如此佳人,可不是下方那个凡夫俗子能配得上的,而你姬申下去问她,却是有些亵渎了她的美好。要去也是我自己去,带着足够的诚意,想必她不会拒绝!”
除了云儿,这个世间上的女子,他其实根本就看不上眼,眼下的这个女子,不过是他寥寥余生的补偿品罢了。想到那个对他不屑一顾,已香消玉陨多年的绝代佳人,司马戮眼中炙热少了几分。随后,他叹了口气,淡淡的对姬申说:“走罢,下去会会佳人!出来这许久,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下方峡谷中,步晨霜却是没有发现峡谷峭壁上方的人马,她只隐隐的感觉到了一道灼热的目光偶有投来,可是当她朝四周张望查探的时候,偏又不曾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霜儿,你在看什么?”感觉到步晨霜心不在焉,杜炜铭疑惑的问她。
步晨霜摇了摇头,淡笑着说:“没什么,不过是觉着此处风大了些,我们也歇够了,还是早些上路吧。”
口里这么说,步晨霜心里这会子却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这预感来得异常强烈,眼皮似情绪高涨时分的剧烈心跳声一般疯狂地抖动着。
杜炜铭担心的看着她:“今日赶了不少路,你再坚持一会儿吧,再走十里就该到西庆城了。”
“我没事,反到是你,牵着马走了那么长的路,累坏了吧?”步晨霜故作轻松的微微一笑,笑容很温暖,她想让杜炜铭宽心一些,不必那么紧张她。
在杜炜铭的心里,天大的事都没有步晨霜的事来得重要,方才看她脸色不好,他当真是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会儿见步晨霜那伪装得极好的笑容,终于放松了心,将她扶到马前送上马背,又将那夹在马鞍缝隙中的裙摆轻柔地扯了出来,然后才继续向前赶路。
距离此地不远的半峡陡峭的石台上,此刻坐着一个只有一条腿的六旬老者,正直盯着司马戮的身影,失声喃喃:“竟然是他,司马戮!”
这老者穿着一身豹皮做的围衣,目光高深莫测,看起来很精明,倘若萧浪在他身边,必定能一眼就认出他,他竟然是销声匿迹了江湖三十年的鬼医金棺材。
金棺材这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他本是一个棺材子,他被人在棺材里发现的时候,身边就有一大锭金元宝,所以他认为在这个世间上,最名贵的宝物都在棺材里。又因为他喜欢研究医理,并且研究出不小的名气,所以他一旦在棺材里遇到还未死透的死人,就会多管闲事的尽他最大努力将那人救活,也不管那人是否真的想活过来。
金棺材是大庆国的人,所以他也听闻过司马戮的大名,不过依他看来,这司马戮除了一身的痴念和蛮力之外,他是瞧不出司马戮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人看重的地方,竟然让皇帝陛下对这个莽夫如此照顾。而他自己,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和代价,方才成就了如今的名声。
世人都有喜欢和别人比较的本能心理,所以自从他听说过司马戮的大名以后,一旦碰到和他相关联的人和事,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去破坏。
他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一个深夜,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一名婴儿,被司马军追杀,不慎闯入他设置的毒雾屏障中深受剧毒,那婴儿当时眼看就要不行了。原本以他那非棺材里遇到的活死人他不救的性格,若非他眼神极好,很快就发现了那些追兵衣服上的血色司马二字,否则就算对方横死当场,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看清了那令他痛恨不平的司马二字以后,他想也不想就飞回草窝里翻出天下间只此一家的解药,过去喂那三人服下。当时情况危机,初生婴儿体弱,尽管他来回跑的路程已快到极致,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婴儿所吸入体内的毒雾已深入肺腑,喂她服下解药之后却成了真正的活死人。
那对夫妻醒来以后发现婴儿成了活死人,哭得死去活来的,令他耳根子不清净。
后来,当那年轻相公洗干净了脸,他意外地发现竟然还是个故人,他金棺材在这个世间上少有的救命恩人贺远山。
贺远山先前着急女儿,这金棺材又满面是泥,他才没能极时地认出,这会儿认出来,他欣喜若狂地按住金棺材的肩头,激动道:“金老哥,多年不见,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金棺材瞪道:“可是我见到你就太不好了。”
贺远山长得剑眉星目,武功虽然比不得司马戮,可他却是条铁铮铮的硬汉。当年若非爱上萧云,假以时日,他贺远山必定能名扬江湖,可惜功未成名未就,他就遇到了萧云,或许是命中注定他成不了英雄吧,为了云儿,他甘愿放弃一切,随她隐匿山野之间。
可恨那司马戮硬是不放过他们,现在连带他唯一的女儿贺伊凡也受此牵连变成了活死人。
幸好,面前的这个鬼医当年因采药差点跌落悬崖,是他救了鬼医一命,当时鬼医感动不已,许下一个承诺,他日他若有用得着鬼医的地方,就去毒雾谷寻他。现在,他认出了这个救他们的人居然是鬼医之后,又怎能不令他激动?传闻中,这个世间上没有鬼医救不活的人,只有他不想救的人,他相信,鬼医必定未尽全力救他的女儿。
贺远山激动的说:“金先生,未知你当年所说过的承诺可还算数?”
金棺材此刻有一种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威胁感觉,所以即便是认出了贺远山,语气也是没能好上一些,瞪他道:“自然算数!”
贺远山一抱拳,满目都是真挚的恳求目光:“求先生救救小女!”
金棺材沉吟了一会儿,深思道:“与你说实话吧,那孩子毒已深入肺腑,将她救醒倒是不难,只不过却是有着不小的隐患。”
贺远山忐忑道:“严重吗?”
金棺材摇了摇头,语气平和道:“不甚严重!”
贺远山松了口气,向金棺材一拜,坚定道:“先生只管救人,别的事日后再寻他法。内人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先前已因孩子哭昏过去,她身子骨向来不好,若是孩子一直这么昏迷不醒,只怕她的身子受不住啊!”
金棺材点点头,带着贺远山进屋捣鼓药粉,和炼丹的器具,约二刻时间里,捣鼓出一粒约小指头大小的药丸。
金棺材将药丸交到贺远山手中,颇自得的道:“好了,拿去给她服下吧!”
贺远山神色凝重地接过药丸来到躺在萧云身边的婴儿面前,只是他每次将药丸放到婴儿口前的时候,却又犹豫不决了。
金棺材站在贺远山身后,见他半晌下不去手,摇头叹道:“贺兄弟,此药隐患的确不大,不过是因两种毒物相克以至千金长大以后,容貌上许是会有些瑕疵,不过此瑕疵倒并非无方可解,你无须担心,尽管喂她服下吧!”
昏睡中的萧云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方才她听闻金棺材和贺远山的对话,心一黯淡,就没立刻睁目,此时听闻金棺材所谓的隐忧,仅仅是容貌上的瑕疵,就欣喜得一下子坐立起来,激动地摇着贺远山的手腕,催促道:“远山,喂凡儿服下吧,容貌有瑕疵才好,才能真正地过上平凡人的幸福,难道你还指望她将来长大,也和我们一样曲折吗?”
贺远山心疼地望着萧云点了点头,终于将药丸送入了女婴的口中。
当年贺远山和萧云的故事,金棺材也是略有所闻,此时回过神来,他目露感慨之色的望着峡谷底下的步晨霜,喃喃道:“这又是一个萧家女啊,时光过得真快,也不知当年那孩子现在如何了?若是没出甚意外,也该和下面那孩子的年纪差不多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