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朋友们,请系好您的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空姐甜美的声音响起在客舱。我系好安全带,看着窗外或明或暗的灯火,大上海的繁华仿佛触手可及。
佛说: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
刹那无常,聚散无期,今朝的相聚,只为等明日的别离。
我回来了,除了即将相聚的激动,我还在想离别的愁绪。我经历了太多的欢聚和离别,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只有死去的那刻才能得到真正的归属。
那一年夏天,那个炎热的暑假,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的离别。那一年,我离开了馨,离开了老郭,离开了那些可爱善良的老师和同学,离开了我生长在河边的童年。
因为,那一年,爸爸下岗了。从第一根桥柱下水的那刻起,我们就开始为离开打算了。渡轮必然将成为历史,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埋怨,有的只是不舍。爸爸十七岁就到了这里做了临时工,十八岁转正,二十一岁和妈妈结婚,二十二岁我出世,我们一家就一直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我待了十年,妈妈十一年,而爸爸,是十六年,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有几个十六年呢,更何况那是人生最好的光华。我为爸爸心疼,那段船上的日子,是爸爸一生最珍爱的时光。
离开的前几日,也就是七月二十七号,是我十岁的生日。那个生日,是我度过的最开心最难忘的一次。爸爸,妈妈,馨,邻居的叔叔阿姨,爸爸的同事,周围的玩伴,很多很多的人,都挤在我们的那个小小的家里。点上十根蜡烛,唱起生日快乐歌,许愿,吹蜡烛,切蛋糕,这些一个个的细节,都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可见。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那十根点燃的蜡烛许了三个愿望。一愿爸妈身体康健,二愿邻里玩伴快乐幸福,三愿长大后能带我的馨儿妹妹去看那如梦的海。
那天,我收到了很多的礼物,有一件我至今保存,那就是我脖子上的心锁样的檀木吊坠。它不是那天最贵重的礼物,却是最珍贵的,因为是馨送的。从带上它的那刻起,我就没想过有什么可以替代它,它是唯一的。
几天后的很早的一个清晨,在市里做生意的舅舅开着一辆卡车停在了门口。然后,我们就开始搬东西,一件一件,直到那间我生活了十年的屋子空空如也。
一切搬好后,我看见了初生的太阳,阳光洒在新建好的大桥上,洒在粼粼的河水上,洒在我空落落的心头。馨,在桥上,奔跑,穿越一道道阳光,向我挥手,嘴里喊着她的天哥哥,我不顾一切的向桥上跑去。
天底下的桥,都是为了消除两岸的距离,奈何偏偏这座桥,却将我和馨远远的隔开。直到五年后的高中时代,我和馨才重逢。五年,我们都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想念和成长。
离别,终究要离别。
初生的太阳映红了东边的一片天,我站在卡车旁,看着依然伫立在桥上的馨。最后一眼,然后挥手告别,转身,上车。卡车的马达声响起,那些熟悉的风景一幕幕向后退去,最后,终成一页泛黄的记忆。
我坐在卡车的驾驶室里,透过窗,呆呆的望着外边的陌生世界。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十岁,还不懂得什么是离别的年纪,却已开始为离别而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