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是在一个叫做“明湖”的社区,就像今天商品楼的格局,我家住在一楼,后面有块地,刚开始的时候都是种蔬菜的,后来没空照料就闲着了。新家不大,两间卧室,一个客厅,还有一厨一卫,那时候唯一让我感到一点愉悦的就是可以拥有自己的房间了。在那个年代,那个年纪,能够拥有自己的房间,就是个梦想。
父母的工作都是舅舅安排的,是在一家私营单位上班。对于这个舅舅,当时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父母偶尔提起,我有个舅舅是做生意的。
我们一家人落脚在了这座城市。
太多的高楼,太繁华的街市,一度让我措手不及。茫然,彷徨,在这座似森林的城市,十岁的我,找不到方向。纵然是许多年后,每当忆起初到这里的情景,都是种刻骨铭心的陌生。
舅舅托关系把我送到一所实验小学读四年级,就当初的我来说,对于上学,是非常憧憬的。因为老郭,在他眼里,我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来的时候还特地把他发给我的“三好学生”的奖状从墙上慢慢地撕下带来。我一厢情愿的以为,在这座实验小学里,我同样可以赢得老师的认可,也会得个奖状。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看,有个乡下来的学生。”这时我到这所实验小学听到的第一句话。在以后的很多时候,我的那些同学,甚至老师在背地里都叫我“那个乡下来的”。我记得那天我是穿着我最好的衣服来上学的,可是在他们眼里,我的脸上仿佛就写着“我是乡下来的”。
他们的衣服确实比我好看,但不见得比我的温暖。内心早早种下的骄傲和对这座城市的自卑,在十岁年纪的心里死死纠缠。
我变得沉默,变得孤僻,在这所小学里作为一个闯入者,与这里的生活格格不入。在教室的角落,没有同桌,没有朋友,上课不会被点名提问,很长时间里就像一个看客,看着这里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一切都与我无关。
有人说过,如果你不能改变自己身处的环境,那么就适应这种环境。那时我自然不会知道这句话,只是当我面对这种窘境时,我只能硬着头皮生活下去,因为我在这座城市已经无处可逃。
就在这种尴尬的境遇里,我度过了半年的时光。
飞机在上海机场平稳降落,我暂时收回纷扰的思绪,随着疲惫的旅人们一起走向舷梯。当脚尖亲吻故土时,我的心里也一阵酸楚,双眼朦胧,这片天地,才是我的归属。
机场出口处,我提了行李缓缓走出,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我招手。
“钟天浪!”那是一个都市白领,也是我多年的朋友,她叫刘虹。我们四目相对时,眼睛里都是激动。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我问。
“那个书店老板呗!”刘虹没好气的说道。
“你说丁磊,哦,在MSN上我确实跟他提过。”
“就知道你偏心,什么事都告诉他不告诉我,亏得我们一起长大的。”
“好好好,我告饶,以后什么事我都会先告诉咱们的虹姐姐,让卖书的一边去。”
刘虹“扑哧”一笑,道:“行了吧你。看见虹姐姐激动吗?”
“激动啊!”
“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激动。”
我猛然反应过来,很抱歉的一笑,然后放下行李张开手臂,“美丽的女士,非常高兴您能来接我,能够再看到你,我的内心万分激动。”
“不正经!”刘虹笑骂一声,然后拥抱住我,我没有看见她在拥抱的一刻流下的泪。
“天浪,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年冬天,下了场很美的雪。”
“你可砸了我一脸的雪花,我记得我都痛的哭了。”
“是啊,一边哭一边骂我是乡巴佬。”
“这我可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欺负我。”
刘虹离开我的怀抱,帮我提起行李,“跟我走吧。”
“去哪?”
“吃饭。”
“好啊,我到现在还没吃呢,饿死了。”